第89章 老婆不回來
冥冥地界,幽深不見。
北陰酆都大帝執掌所有,轄下五方鬼帝,羅酆六天,而十方閻羅統治陰曹地府。浩蕩鬼氣綿延出一條長道,除此道外,兩側皆是一片晦暗。
牛頭馬面在前邊戰戰兢兢地引路,燈籠裏幽綠的鬼火一閃一閃,依稀明滅,而賀子裕在後頭負手從容走著,自從進入冥界之後,他就化出了實體。
“哥,恁說咱為啥要怕這皇帝捏,”馬面冷得搓了搓手,“他也就一尋常野鬼,我咋見得這麽害怕捏。”
“哥也不知道,但這跟過閻羅王的就是不一樣,”牛頭挨著他肩膀,“小心伺候著吧。”
賀子裕一邊走著,一邊想著秦見祀。王府裏賀子豐本來也要跟過來,最後被他攔住,畢竟一只道行尚淺的妖,跟著他來這種地方太過危險。如若無事,能摸清情形解除誤會最好,不然怕是難辦。
“這裏距離鬼門關還有多遠?”
“快了快了。”牛頭馬面應和道。
賀子裕漸漸走著,不知為何感覺體內精神越發充盈,在他看不見之處,四面八方的鬼氣湧入他體內,仿佛認他為主。
“楚江王的人。”
黑暗裏像是有人陰惻惻笑了聲,隨即不見了蹤跡。
每走一步,道前的黑暗就受著鬼火照明退去一分,直至黑暗退無可退,瓷白色巨樹鋪就的宏偉大門漸漸顯露在眼前。
賀子裕才停住腳步,不遠處,是曼珠沙華大片彌漫的紅。
鬼門關處,神荼郁壘照舊在那下棋,他們是看守鬼門關的兩大鬼神。
“哎,你讓讓我,攻勢這麽猛幹什麽?”
“去,難得看著像是能贏你一回,你可別耍花招。”
兩人低語著,撚著指腹看棋盤,賀子裕走了過去,上邊分明沒棋也沒盤,不過是一截斷了切面的巨大樹根。
他看了會兒,還是看不懂,他只有五子棋下得好。
“楚江王怎麽樣了?”賀子裕問他們。
“二殿?還在人間歷劫呢。”神荼頭也不擡地回道,“宮主改了司命的話本,要了判官的生死簿,罰二殿輪回百年不得回來,這會兒怕是想死也難。”
郁壘指尖在樹根上一落,搖搖頭,“慘咯。”
“這麽說,是羅酆六天的宮主下的令?”賀子裕抱胸看著,“這件事還有挽回余地嗎?”
“不是,你誰啊?”
神荼郁壘不耐煩地擡起頭,對上賀子裕以後一愣。
隨即神荼摸下巴端詳著,輕嘶了一聲,“眼熟。”
郁壘:“好像在哪見過。”
“眼熟吧,”賀子裕掀袍去,在樹根旁坐下,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花田,“先前我還在那飄了幾百年,你們不認得我?”
兩鬼神一對視,神情漸漸變得有幾分不對勁起來。
並不是他們認不出賀子裕,而是賀子裕實在變化太大,原本一只低微的野鬼,如果不是楚江王的話根本無人會去關注,如今瞧著卻像是有些脫胎換骨,不同凡響了。
“難道是被二殿用鬼神之力滋潤了?”
“我瞧著是這樣。”
“難怪二殿非要入這趟輪回,人間滋養十年,那可真是同一般野鬼不一樣了。”
兩鬼神竊竊私語著,完全不顧正主就在身邊,賀子裕見狀踢了踢樹根。
樹根忽然起來,攥攏了他的腳,並延伸出細小枝條濕冷地往他小腿攀爬去,嚇得他連忙踹開去。
“我回來,是因為你們二殿的事……”賀子裕佯裝鎮定,“聽說司命因為二殿入火醫地獄了,你們與我說說是什麽個情形。”
兩鬼神又默默對視去。
“他怎麽這麽趾高氣揚?”
“我們好歹也是堂堂鬼神,他怎麽可以仗著二殿的威風狐假虎威。”
“那到底要不要回答他呢?”
賀子裕默默握緊拳頭,深呼出一口氣。
“其實這事也簡單,”神荼見狀話鋒一轉道,“恬昭罪氣天宮宮主回來,自然要辦許多累積的公務,是有羅刹在宮主身邊吹耳旁風,說是二殿以公徇私。”
“二殿不在,其他九位殿下自然要忙許多事,一來二去疏忽,無人替他美言。”
“宮主下令徹查,司命遭了殃,二殿也在無知覺中領了罰。”
“小道消息,”郁壘悄悄低語道,“聽說那在宮主身邊吹耳旁風的羅刹是司命的爛桃花,所以這事八成還是為了對付司命。”
賀子裕眉頭微擡。
那這事聽著倒也沒那般難辦了,只需走走關系,找到人來替秦見祀美言,和朝堂上的事情一樣,都是一個辦法。
可是,找誰呢?
賀子裕目光看向神荼郁壘,這二位雖然活得像個門將,好歹也是領了東方鬼帝的封號,治理桃止山與鬼門關。
“你們怎麽沒替二殿說說話?”
“人間百年,轉眼即過,”神荼郁壘道,“這處罰其實輕了,所以不必再說。更何況我們與羅酆六天,管轄本不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