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謝彥開回到家中, 家裏氣氛微妙,從前到後,小廝仆婦丫鬟紛紛屏息埋頭做自己的事, 灑掃的下人用掃把輕輕掃拂庭院裏的落葉,生發怕出太大的聲響。

韓氏站在女兒門前,身後跟著個提著食盒的丫鬟,隔著門扇怒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有道理?從小到大, 爹娘什麽事都依著你順著你,教你讀詩書,出門見世面, 是希望你少一些束縛, 多一些眼界, 不是讓你離經叛道, 任性胡來!”

管事的說,小姐從昨晚到現在水米未進,娘倆就這樣對峙了一整天。

“您自己都說他是個棒槌了, 我為什麽要嫁給一個棒槌?”門內傳出謝韞沙啞的聲音。

韓氏氣的發抖:“我不過打個比方, 你可算揪住這句話了!他是不是棒槌,你自己見一見不就知道了?”

“不見!”謝韞道:“說來說去也沒說出半點長處,一個只靠父兄的紈絝, 長得再好看, 也不過是繡花枕頭。”

“誰說他是繡花枕頭,他是國子監的監生。”

“蔭監生。”謝韞道。

“蔭監生怎麽了?國子監裏蔭監捐監多了。”韓氏道。

“憑父蔭有什麽了不起, 我要是男子, 就憑自己的本事去考。”

“你這不是擡杠嗎?”韓氏道:“你怎麽知道人家考不上。”

“能考得上早就考了, 誰在國子監混日子啊?”

內室中,謝韞一邊應付著母親, 一邊換衣裳梳頭發,換上一件煙灰色的窄袖曳撒,薄底靴子,頭發用網巾束起,幹凈利落,便於行動。

“小姐,你要去哪兒?”知棋換上謝韞的衣裳,擔心的問。

“我得盡快去找他想個對策。”謝韞道:“你一會兒就躺在床上,蒙著被子,誰來也不要理會。”

知琴道:“小姐,你餓不餓?”

謝韞嘆了口氣:“餓了一天,沒感覺了。”

說著,手腳麻利地從後窗翻出,翻身跳進花叢。

謝彥開一旁看著,生怕妻子氣出個好歹,急忙上前勸解:“你先消消火,事情恐怕有變數。”

韓氏愣了愣,最終說了句:“你那麽有本事,就一直餓著吧。”

遂帶著提食盒的丫鬟回到自己院裏。

……

“你說什麽?!”韓氏站起身來。

“可真不是我從中作梗,他原話就是這麽說的。”謝彥開道。

“這孩子,怎麽如此孟浪?”韓氏道。

謝彥開兩手一攤,做無可奈何狀。

韓氏嘆道:“你女兒也不是省油的燈。”

謝彥開啜一口茶,慢條斯理的說:“想開點吧。一個無情一個無意,強配怨偶反是不美。”

韓氏斜乜著丈夫:“我看是遂了你的心意吧?”

謝彥開無奈道:“怎麽又沖著我來了?”

韓氏喟嘆一聲:“我是管不了你女兒了,你自去問她,頭上的發簪是怎麽回事,誰送的,她閨中的姐妹我都認識,如此貴重的東西,不能就黑不提白不提的,要給人還禮才是。”

“正說著婚事呢,怎麽又扯到發簪去了?”謝彥開稀裏糊塗的,就被推到女兒的院子裏去敲門。

……

懷安幾乎是被老爹拎著回家的。

許聽瀾本在教女兒彈琴,聽見外室一陣雜亂的響聲,琴弦突然繃斷,險些抽在芃姐兒手上。

芃姐兒心有余悸:“娘,這玩意兒太兇險,以後不學了。”

許聽瀾微哂道:“嗯,今天又找了一個新借口。”

母女二人正要開始討價還價相互拉扯的環節,便聽見堂屋裏,沈聿中氣十足的聲音。

“你給我跪下!”

“跟著小爺的人呢?一起提過來審。”

別說芃姐兒了,連許聽瀾都嚇了一跳。

“不怕,自己先看琴譜。”許聽瀾交代一聲,又披了件褙子出去。

懷安跪在屋裏,長興跪在院子裏,沈聿許久沒動過這麽大的火氣了,面色鐵青,憤憤得在官帽椅上坐下來。

許聽瀾擡手示意雲苓去倒茶來,再看兒子,偏著頭賭氣,渾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懷安惹你生氣了?”她問。

沈聿瞥了懷安一眼:“你自己說。”

懷安將剛剛發生的一幕對娘親復述一遍,又辯解道:“我只是想第一時間把話說清楚,沒想到謝伯伯會出現在文淵閣,我倒還在其次,人家女孩子將來一旦退親,多影響名聲啊。”

許聽瀾迅速從他的一大堆廢話中,提取出了重點:“你跟別人私定終身了?!”

“不不不……這用詞太嚴重了!”懷安連連擺手:“我只是有喜歡的人了。她是一個私塾先生的女兒,人很善良,家世清白,雖然不是什麽高門顯宦,但學問教養絕不亞於那些大家閨秀。”

沈聿攢眉緊盯著他,直看得他芒刺在背,才問:“你對人家做了什麽?”

懷安道:“我答應她要稟明父母,去她家裏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