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霓虹

◎陳遲頌你真的很不講道理唉。◎

梁京淮準備出國的那一周, 還是照常來學校了。

他仍在刷題,不過是全英文版本的習題冊,有時又會發半節課的呆, 看著前面司嘉的背影。

北江也已經正式進入深冬。

寒風凜冽, 一向被高三生視作放松的體育課都變得難捱, 司嘉因為身體不太舒服做完熱身就先回班休息了,那時一路穿過的走廊都因為上課時間而分外安靜,太陽熹微地穿透雲層, 在她身後投下很淡的影子。

欄杆外, 操場上,梁京淮和陳遲頌他們在打最後一場球。

哪怕天寒地凍, 他們照樣打得大汗淋漓, 進球或是沒進都不影響少年耀眼的眉目。

司嘉覺得少年本該如此。

永遠朝氣蓬勃,永遠意氣風發。

從後門進教室時, 尤籽杉也在。

她前不久跑操扭了腳,這幾天腿腳不便, 但沒想到連反應都有些遲鈍,以至於當司嘉在她身邊坐下時,她始料未及,嚇了一大跳, 手裏捏著的東西來不及塞進桌肚。

“你……你怎麽回來了?”

那是一種少女心事被人無意窺破的慌張,無措,和羞恥, 臉紅得尤為明顯, 眼鏡下一雙睫毛撲扇的頻率很快。

司嘉愣了下, 回她:“我今天起晚了, 沒吃早飯, 有點兒低血糖。”

“哦,”尤籽杉聞言點頭,然後想起什麽似的,手伸進口袋,也是在她抽離的瞬間,司嘉看清了她剛才用手按住的東西。

是一封信。

或者準確來說,應該是一封情書。

“這個給你。”

尤籽杉從口袋裏摸出了兩顆奶糖,但司嘉沒急著接,她朝尤籽杉挑了挑眉,往桌上撂一眼,手撐著下巴笑道:“呦,小道姑,開竅啦?”

尤籽杉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臉更紅了,“司嘉,你……”

司嘉仍笑著,先她一步止住她欲藏起的心思,手指按住情書一角,悠悠拿起,然後注視著尤籽杉說:“我沒別的意思,寫情書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女孩兒表白更不可恥,喜歡一個人就得讓他知道,不然等到七老八十了,躺在病床上後悔自己當時沒有勇敢一點,挺沒勁的,你說對不……”

可這話又隨著司嘉不經意瞥到信封左下角的署名時,倏地頓住。

最後幾個字在嘴邊轉了個彎,她遲疑地問:“你……要表白的人是梁京淮?”

尤籽杉沒有說是也沒說不是,她臉上的失態同時漸漸褪了,安靜地坐在座位上,手搭著膝蓋,良久後才擡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慢慢地開口:“司嘉,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司嘉的喉嚨有些發澀。

“放了學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封信交給他,然後告訴他……告訴他,我在教學樓後面的花圃那兒等他,好嗎?”

因為知道明天梁京淮就要出國了,所以放學他出現或者不出現,對她而言都會是答案。

司嘉捏著那封很輕很輕的信,對上尤籽杉期盼的目光,“要不你還是親手給他吧……”

尤籽杉搖頭,“拜托了。”

寫下這封情書,已經是她作為一個暗戀者,最大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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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周五,沒有晚自習,時鐘走到五點半,夕陽跌宕在天邊,班裏開始陸陸續續地走人,後排男生和梁京淮的臨別情緒還濃著,司嘉過去借人:“我有幾句話要和班長說,可以嗎?”

梁京淮別頭看她。

那群男生都是有眼力見的主,聽見這話立刻無縫切換出一副“我懂的”表情,然後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在出教室的時候碰上迎面走來的人,逆著光,黑色連帽衛衣,外套拎在手裏,書包松垮地掛在左肩上,其中一人和他打了個招呼,又問他是不是來找梁京淮。

陳遲頌懶洋洋地點頭,男生就笑嘻嘻地指了指教室裏面,說那你得排個隊,緊接著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又立馬找補道:“那個,司嘉在和梁京淮說事兒。”

教室西側的一扇窗沒關,風吹著司嘉發絲間的淡香,黃昏在課桌上暈開薄薄的光暈,亦在兩人之間勾勒明暗,梁京淮問她有什麽話要和他說。

司嘉就從書包裏拿出尤籽杉那封信,遞給他,“這是尤籽杉讓我轉交給你的,還有,她現在在樓底花圃等你。”

梁京淮先是愣了愣,接過,還沒從找他的主角變換裏反應過來,但不用拆也知道司嘉給他的是什麽,靜了片刻,他啞聲問:“這就是你要說的?”

“嗯。”

然後就是一次非常平靜的視線接觸。

平靜到就像在說明天見,太陽照舊會升起,可曲終注定人要散。

司嘉見他拿穩了,就收視線,再擡頭看一眼前面的鐘,撂下一句“你做決定吧,天冷,盡量別讓她等太久”,而後把書包拉鏈拉上,她準備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