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舊識

這次除了晉莊成妾夫人誕下貴子,又逢老太爺也從泌陽搬來建鄴居住——這次私宴除了南陽籍在建鄴的士紳外,朝中也有不少相好的官員受邀過來飲宴慶賀,裏裏外外擺上二十多桌酒席。

仲和地位不顯,與近期從南陽新遷建鄴定居的十數人,坐在東跨院的一間廂房裏用宴,都沒有機會湊到晉莊臣、鄧珪這些人物跟前去。

雖說廂房裏這麽多人,都剛遷來建鄴不久,但也有不少消息靈通的人士,幾盞酒入腹,他們就開始高談闊論起來:

“說溫國公妄行廢立,多少有些冤呢,其實這一切都是靖勝侯在暗中搗鬼。靖勝侯拿到先帝密詔,什麽都不透露,就率兵馬趕來建鄴,不要說溫國公了,當初建鄴城裏有幾人沒有被他誤導以為先帝欲立皇子寅?溫國公上當受騙,中了計,還留下字據,然後父子二人趕到政事堂欲立皇子寅為帝,卻被靖勝侯出其不意拿下,你們說冤不冤?”

“……我聽到宮裏傳出的消息也說官家事前是一點都不知情,甚至直到溫國公父子被靖勝侯拿下,都還以為是針對他的陰謀,留在樞密院不敢動彈。不過,在知道詳情後,官家也只能順水推舟嚴辦溫國公父子,誰叫溫國公上當受騙留下字據呢?”

“這件事啊,一定要我說,純粹是靖勝侯這事做得太不地道、太缺德了,也不知道溫國公父子以往怎麽得罪了他,竟然用如此狠計置鄭家於死地。我們這些人啊,離開泌陽真真是做對了,真要是猶豫不決繼續留在泌陽,日後還不知道要怎麽死?”

仲和才到建鄴兩天,還沒有來得及跟同鄉相聚,聽到這樣的言論很是吃驚。

在他看來徐懷野心勃勃是一定的,鄭懷忠、鄭聰父子被擒也一定有很多的隱情,但是他沒想到竟然就連剛到建鄴不久的南陽同鄉們,都已經廣泛議論整件事背後的內情了,朝廷這是要準備做什麽?

晉龍泉走進屋來,將仲和臉上的詫異看在眼裏。

他當然知道這些事之所以能在南陽籍的宗紳之中快速傳開,乃是晉莊成授意一些人在背後煽風點火;而晉莊成有時候甚至在公開場合不加掩飾談論這些事,目的就是生怕別人以為晉家跟楚山有什麽牽連。

晉龍泉裝作津津有味的聽了一陣,又持酒盅與眾人對飲一番,臨了走到仲和身邊,說道:“晉公此時吃過一輪酒了,身邊清靜了一些,仲家兄弟可以過去敬一下酒……”

“多謝。”仲和感激的謝道。

晉莊臣乃禮部侍郎,在朝中已經算得上公卿一級人物了,今日宴請的賓朋之中,身居高位者也不在少數,普通宗紳根本就沒有湊到跟前敬酒的資格。

仲和也不奢望能直接得到晉莊成的賞識,但晉龍泉念及故舊,特地創造他到晉莊成等人跟前敬酒的機會,他心裏還是感激得很。

仲和當下就站起來,在眾人羨慕的注視下,跟隨晉龍泉往晉府正式的宴廳走去。

東跨院所擺的酒席乃是八人湊一張八仙桌吃酒,宴廳這邊則是晉老太爺、晉莊成與鄧珪等賓客在廳中列案飲宴。

容貌秀美的侍女們似蜂蝶一般穿梭在幾案之間遞碟斟酒,還有樂師坐在宴廳的角落裏吹奏琴笛以助酒興,外面園子裏也是張燈結彩,不知道要比東跨院熱鬧多少。

晉龍泉這幾年在晉莊成身邊兢兢業業打理諸多事務,還是很受晉莊成的信任。

晉龍泉領著仲和走進來敬酒,晉莊成卻是說了幾句賞識的客氣話,但這純屬客氣話,並沒有將他當作什麽人物,也無意引薦給身旁談笑風生的官員。

宴廳客賓眾多,除開晉莊成外,仲和就認得晉老太爺、晉家長公子晉玉柱及鄧珪三人,一一敬過酒便要告退走回東跨院。

“仲和,你坐過來飲酒。”鄧珪喊住仲和。

眾人微微一怔,仲和更是愣在那裏。

晉龍泉也是眼疾手快,不需要晉莊成吩咐,立刻指揮仆役在鄧珪與晉玉柱之間添了一張矮案,將酒水菜肴都擺上。

不管朝中怎麽傳言鄧珪受新帝猜忌,但他此時出任左龍武軍都統制、原州刺史、兼知廬州、禦帶器械,封襄陽侯,兼領樞密院都承旨,地位絕對不比晉莊成稍低。

他既然開了口挽留仲和在宴廳吃酒,晉莊成肯定也不可能駁他這個面子。

要不然,晉莊成又何必請鄧珪過來飲宴?

仲和坐到案後,也是心緒難定,卻不是嫌鄧珪此時可能受新帝猜忌,他壓根就沒有這個資格去嫌棄,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

仲和剛才進來敬酒,宴廳裏眾人以為他只是晉家普普通通的一個同鄉,此時看到他叫鄧珪挽留下來飲酒,都頗感興致的看過來。

“想當初桐柏山匪患禍害唐鄧隨申等地,鄧某得幸與靖勝侯攜手清剿盜寇,仲家兄弟亦率族眾殺賊,出力甚偉——朝廷賞功時,仲家兄弟敘功還在唐盤、徐心庵等人之上呢,可真真是桐柏山一員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