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最後時刻

鄔散榮的腦筋是榆木疙瘩一個,徐懷是費了好一番勁,才叫他閉上嘴,將陳子簫、蕭燕菡被擒前後的始末原委都聽上一遍。

之後,徐懷又將陷入沉默的鄔散榮,扔到關押陳子簫的房間裏,叫陳子蕭繼續遊說。

徐懷並不指望鄔散榮能徹底無疑的相信,他只需要鄔散榮放回去後,能將這邊的意圖以及陳子蕭、蕭燕菡所確知的始末如實稟報蕭林石就可以了。

而這事非要鄔散榮這樣的人物,直接給蕭林石傳話,才能保證僅有極小範圍的人知悉,不會泄露出去。

要不然,徐懷都不敢想象王稟、王番父子二人知道陳子簫、蕭燕菡早為他們所擒,最後作為脫身的籌碼交還給蕭林石這事後,對他們會有怎樣的想法,更不要說嶽海樓、葛懷聰之流知道這事了。

天雄軍在大同城燒殺擄掠,漢蕃矛盾如此激烈,想必蕭林石也絕對不可能叫底層將卒知道這事。

由徐武磧、徐心庵、唐盤、潘成虎、殷鵬、唐青等人前陣輪流盯著,徐懷也是抓緊時間養精蓄銳。

徐懷也沒有回房間休息,就在關押蕭燕菡的房間角落裏鋪了一些幹草,衣甲未脫,抱刀蜷坐在幹草堆上,靠著堅硬冰冷的墻壁睡過去。

徐懷醒過來,房間墻壁上插著兩支火把燒得正旺,被捆綁在柱子上的蕭燕菡卻精神抖擻地盯著他看。

徐懷站起來,檢查捆綁蕭燕菡的繩索有無被她掙脫得松動。

“你似乎篤定不會有援軍趕到,而葛懷聰也一定不能從勝德門殺出去?”蕭燕菡盯住徐懷問道。

徐懷最終需要蕭燕菡、陳子簫二人能為緩解他們與雲朔地區的契丹人的緊張關系有所幫助。

徐懷連他的身世都沒有隱瞞,這幾天來戰況的進展,就更沒有刻意瞞住蕭燕菡、陳子簫二人。

一開始就能從種種跡象或蛛絲馬跡裏看出一些不好的征兆、預期,這樣的深謀遠慮者,蕭燕菡也不是沒有接觸過。

不過,這些人對未來的預期,無論是悲觀,還是樂觀,在沒有發生之前,都只是一種猜測。而哪怕對未來的預判再悲觀,只要事情沒有發生,誰心裏不會有一些僥幸?

蕭燕菡她自己這時候也極其的忐忑不安,不確定這一仗是否真能重創天雄軍,徹底粉碎越庭侵奪雲朔的野心,但她從徐懷身上,看不到這種僥幸或者坐立不安的那種不確定。

如此超乎尋常的篤定與從容,叫此時的她怎麽可能不好奇?

“未來在絕大多數人的眼裏,是一團完全看不透的迷霧,但你要知道,在真正的智者眼裏,未來或許還是被迷霧遮住,但絕對比普通人看到的要薄得多,”徐懷看了蕭燕菡一眼,說道,“跟你說這些,你可能無法理解,畢竟你不是這個層次的人!”

蕭燕菡聽到徐懷這話,直想翻白眼,叫道:“有什麽好裝神弄鬼的,你以為在我面前裝腔作勢,真會有什麽用?”

徐懷推開窗戶,越發凜冽的寒風竄進來,吹得火把搖晃不休,徐懷發現室外竟然下雪了。

地上還沒有積多少雪,但窸窣而降的雪花大且密。

睡夢中隱約能聽見的廝殺聲,這時候也差不多停息下來。

夜空一片漆黑,但從火把燒灼的痕跡,徐懷能判斷此時已是深夜,探頭到院子裏,竟是徐武坤頂替牛二在檐下值守,蹙著眉頭問道:“七叔什麽時候過來的,現在什麽時辰了,我睡了多久?”

徐懷即便利用朱芝的貪生怕死,差使他與幾名朱家家將忽悠過來壓制解忠這些人,但還是叫徐武坤始終留朱沆身邊,以便葛懷聰、朱沆、嶽海樓他們有什麽動靜,他們能第一時間掌握到。

“我剛過來,剛讓牛二他們下去抓緊時間去睡兩三個時辰。這時候快到子時了,雪大之後蕃民便停止進攻”徐武坤說道。

“葛懷聰組織人馬,通過勝德門往外殺了幾波?”徐懷問道。

徐懷絲毫不懷疑葛懷聰不可能打穿蕃民在勝德門外組織的防線,但他還是要知道詳細的過程,也唯有如此才能判斷葛懷聰內心的焦灼程度。

“日昳時就組織人馬往外打,先是試探性的進攻,待到晡時就有三千兵馬通過勝德門在城外結陣。葛懷聰以為能一舉將蕃民的脆弱防線撕碎,還親自出城督戰。然而,就在前鋒兵馬殺過對方護壕,千余敵騎就完全不顧城墻之上的矢石,直接從勝德門與淺壕之間強插進來。事實上,葛懷聰他們沒有考慮過敵人會強攻西城墻,所以作戰時,城墻之上除了數百弓手外,沒有更多的部署,也就無法限制敵騎直接貼著城墻進攻。”

徐武坤說道,

“沒有預料到敵騎會貼著城墻沖鋒,出城兵馬在側翼的稀松防禦也就可想而知了,沒有抵擋多久就被撕開,除了葛懷聰等人倉促逃回來外,不僅近三千兵馬在城外悉數被殲滅,勝德門也落入敵軍手裏,入夜之後,葛懷聰幾次組織人馬想奪回勝德門,但都無功而返,夜戰也是剛剛停下來。葛懷聰這時候將朱沆、嶽海樓、曹師利以及幾名都指揮使、都虞候召集過去議事,堂院都封閉起來,我們都不能站在院中,便匆匆趕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