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誤會

聽盧雄說過,王番、朱沆才意識到桐柏山匪亂裏未被世人所識的殺機是何等的兇險與淩厲,心裏波瀾湧動,久久難以平靜下來。

而蔡鋌遣嫡系到桐柏山掀起匪亂,可以說是占盡優勢,王番、朱沆也沒有想到鑄鋒堂眾人,最終不僅能盡數伏殺蔡鋌遣往唐州的十數腹心,還能迫使以侍制出知唐州的董成完全不敢跟地方勢力對抗,不得不草草招安六千匪寇收拾殘局。

他們從州衙出來,陪同王稟在馬車裏,也簡單的談及鑄鋒堂乃是以桐柏山徐氏一族為基組建的商號,他們都沒有怎麽在意。

在他們看來,就算是鑄鋒堂的大當家在桐柏山裏算得上豪俠級的人物,但那又怎樣?

他們沒有想到鑄鋒堂大當家還留在唐州坐鎮,二當家、四當家有事在城外的鑄鋒山莊沒能趕到岢嵐城來,然而這裏單單一個三當家就有著絕倫科級數的武勇,而五當家一介美艷女流,卻有完全將蔡鋌腹心玩弄股掌之間的智謀。

十一當家殷鵬這時候沒有跟著到這院裏來,但從州衙出來一路得其簇擁、護隨,朱沆看他年紀輕輕也有極為不凡的身手,而其人神情冷冽,也予人堅毅持重之感,暗感這麽一人,放在年輕一代絕對稱得上後起之秀的。

倘若鑄鋒堂僅僅是一兩人有這樣的沉勇氣度,這的確沒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天下英雄人物多了,州縣偶有一兩個豪傑出頭,沒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

然而,鑄鋒堂少說十幾個當家,隨便揪一個出來就有這樣的沉勇氣度,這怎麽叫人不心驚?

朱沆入仕二十年,雖然任職最高僅一府通判,比董成、郭仲熊等人不如,但他身為前侍中之子,又尚縣主為夫,平時也喜歡結交豪俠,門下也招攬不少門客,眼力也是有一些的。

其他人不提,單說這肉鋪戶鄭屠站在他們面前口惹懸河,顧盼間沒有半點的不自在,而那個叫周景的管事步履穩健、孔武雄健,說話辦事也都有條不紊,顯然都不簡單,在鑄鋒堂卻都不能撈到一把交椅。

一定要說,朱沆還是覺得心不在焉的徐懷神情呆滯,論氣度比肉鋪戶鄭屠都有不如,白白浪費了一副好皮囊,卻能穩穩坐住鑄鋒堂第三把交椅,也足以從側面證明其武勇已經超越尋常高手的層次了吧?

當然,朱芝、朱桐兄弟二人年輕氣盛,心裏還是很不以為意。

一方面他們認為盧雄誇大其辭,他們甚至連盧雄都有些看不上眼,以他們的身世,在汴京遇到誇誇其談之徒還少嗎,還能別人說啥就信啥啊?

一方面盧雄並沒有將桐柏山匪亂人心詭譎處說透,有些驚險的地方也就顯得有些平淡,聽上去似乎並沒有多少驚險,也就顯得平常。

絕倫科作為當朝科舉的項目之一,與武舉有所區別,對策論要求較低,主要是為禁軍選拔身手強橫的中低層武吏,每三年僅有十一二人脫穎而出,要求自然是極其嚴格。

郭曹齡的名聲,喜歡舞刀弄槍的朱芝、朱桐卻也有所聽聞,但在他們看來,行刺畢竟不是正兒八經的擂台比試,兩者有著很大的區別。

朱芝、朱桐兄弟二人不知道郭曹齡被刺殺的具體詳情,但聽鄭屠說行刺乃是夜叉狐暗中策劃,徐懷負責實施,理所當然的就認定是他們用了什麽詭計去賺郭曹齡,怎麽看都不像徐懷這個看上去呆頭呆腦的家夥真就有那種級數的身手。

而黃橋寨一役,不是親身經歷也很難感受其中的兇險。

在朱芝兄弟二人眼裏,剿滅一兩千烏合之眾的山寨匪軍,自身都付出上千人的傷亡,有什麽值得自傲的?

他們隨父朱沆前往靜江府任事,嶺南那地方窮山惡水,越夷刁狠,盜匪也是叢生;他們多次隨州兵清剿匪寇,有哪次不是大功而還,怎麽就顯得桐柏山匪亂特殊了?

當然,他們心裏不服,在王稟、王番以及他們的父親面前還是知道收斂,這時候也沒有再胡亂開口質疑,但心裏卻默默惦念,一定要找機會跟這頭莽虎較量一番,不要以為小小的桐柏山就是整個天下,叫這丫的知道什麽叫山外青山樓外樓。

“二位郎君這幾日確要在這裏落腳,我這便與周景張羅幾名手腳麻利的可靠婆子過來伺候——我們也且告退,暫不妨礙二位郎君與王相公、萱小姐以敘天倫,等晚間宴席,再與二位郎君相見!”鄭屠八面玲瓏的出面張羅道。

朱沆、朱芝、朱桐父子乃是貴戚出身,又與王家祖孫沾親帶故,徐懷、柳瓊兒當然要留出空間裏給他們說些體己話,當下徐懷與柳瓊兒、盧雄、鄭壽、王孔等人先行告退。

……

……

鋪院裏還是有三四進精舍的,騰出一進精舍給王稟、王番、王萱祖孫三人暫住;一進精舍給朱沆、朱芝、朱桐父子三人住;盧雄、鄭壽、王孔等人也安排住到一進收拾得幹凈的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