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跳出泥潭去

唐天德率隊狼狽撤回軍寨,鄧珪也剛剛從青溪寨看過徐武江等人所留血泊現場後歸來。

唐天德可沒有臉說他是被徐懷那蠢驢四箭嚇回來的。

而哪怕是為唐家的利益,他都要將一切都歸到徐武富的頭上去:

“徐武富縱奴行兇,天德無能將徐武江等人家小捉來,請鄧郎君治罪!”

鄧珪黑著臉坐在官案後不吭聲。

要說淩晨時還僅是猜測,但在他親自到青溪寨看過,也就能確認徐武江他們就是以金蟬脫殼之計,在桐柏山裏藏匿起來了。

說起來,也是徐武江他們手裏兵甲有限,除了宰殺馬匹搞出一灘灘血跡外,都舍不得扔幾把殘兵斷矛在現場。

然而要避開山民獵戶的視線,又要避免真跟虎頭寨的賊匪接觸,只能往沒有人煙的險僻之地躲藏,馬匹就不得不丟棄掉。

這些都能證明徐武江他們在桐柏山裏藏了起來。

不過,鄧珪卻不能拿這些細節,去跟州縣證明徐武江他們投匪了。

徐武江真要投匪,憑什麽不將那幾匹軍馬帶去虎頭寨?

要是將這些細節都稟報上去,更像是賊匪殺害徐武江他們後,沒有來得及捉住軍馬而已。

鄧珪這時候心裏正斟酌用詞,確保州縣會順水推舟判定徐武江等人投匪,而不會橫生其他枝節。

當然,他也不怕徐武江真敢站出來。

臨陣脫逃之罪,絕對不比投匪輕上多少,徐武江站出來能對質什麽?

至於唐天德趕去鹿台寨無獲而歸,鄧珪也不覺得意外。

徐武富心裏再巴望斬草除根,但他身為徐氏家主,怎麽也得假惺惺先維護宗族,接下來還是要看州縣如何施壓了。

至於蘇荻逃回鹿台寨,以及徐武江會不會暗中跟家小聯系,鄧珪都不願意去深想太多。

他這時候就巴望著州縣得報後,追究他的“責任”,將他撤換到其他地方去,盡早遠離這狗屎一般的漩渦,王稟也好、靖勝軍舊卒也好,從此都跟他再沒有半點關系。

“唐都頭你所說之事,我都寫入這封給縣裏的文函之中,唐都頭,你與晉都頭過來看看,這麽寫是不是恰當……”鄧珪將告函寫好,十分客氣邀請唐天德、晉龍泉過來幫他參詳一番,之後再畫押用印,安排武卒連夜送往泌陽去。

淩晨確知徐武江續弦逃出軍寨,唐天德明明看到鄧珪氣急敗壞直跳腳,卻不想他這時候卻心平氣和起來了,心裏奇怪:這一切要問責下來,難道不是鄧珪這廝罪責最重?

“好了,先就這樣啊,一切待程知縣知悉後決斷,我們聽令行事便是了。”鄧珪拍拍屁股從官案後站起來。

這兩天太心力憔悴了,鄧珪原本想回後宅歇息一下,但從官案後走出,卻邁步走出衙署,往王稟住處走去。

……

……

“相公今天心不在焉啊,這枚棋又落錯地方了!”

盧雄沒有王稟考慮得那麽深,確認唐天德在鹿台寨吃癟回來,懸到嗓子眼的心就落在下來,卻是王稟還是忡忡憂心難解,落子總出錯。

“王老相公……”鄧珪站在院墻後行禮道。

“鄧郎君今日辛苦了!”王稟頷首示意。

“都是為朝廷效力,談不上辛苦不辛苦的,卻一無所得最令人沮喪。”

鄧珪走進院子,站在到石桌旁看棋盤淩亂,看得出王稟、盧雄坐棋盤前,心思卻不在這上面,說道,

“下吏今日趕到青溪寨,看過徐節級死不見屍的那地方,說實話,不太像是兩方人馬拼死捕殺,很多人也由此認定徐武江投匪去了——王老相公您覺得呢?”

“老朽削職為民,哪敢胡亂議論地方軍政?鄧郎君這話可真是難為老朽我了。”王稟舉起一枚棋子,落於棋盤上,說道。

“副都頭唐天德,今天前往鹿台寨,想將徐武江家小請來巡檢司協查此案,然而他卻連這點小事都辦不成,狼狽撤了回來,王老相公覺得他當不當罰?”鄧珪問道。

“唐天德照朝廷律令行事,卻無功而返,則是無能,當不當罰,鄧郎君心裏有數,哪裏需要老朽置喙?”王稟看向鄧珪笑著說道。

“好一個朝廷律令,下吏受教了。”鄧珪又行一禮,轉身走出院子。

“這個鄧郎君,今天什麽事都沒有做成,卻還一臉的輕松,看來還真是迫不及待想跳出這泥潭啊!”

鄧珪一臉的輕松淡定,盧雄難得的好心情則一掃而空,沮喪說道。

他們剛到淮源時,就認識到鄧珪的油滑,這時候又怎麽可能猜不透他的心思?

而在鄧珪被“問責”調往他地之後,蔡鋌就會派他的嫡系來接掌這個放在大越版圖裏極不起眼的淮源巡檢司了。

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將是束手就擒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