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漆黑手套包裹的手與骨節修長帶著繭子的手十指交握,伊文海勒饒有興味的翻來覆去看它。

“怎麽了?”雷廷問。

這會兒他沒有從對方思維中讀到任何系統性的思緒,而零散的思維碎片轉瞬即逝,如果要強行抓住它們,勢必傷害其主體。

“沒什麽。”伊文海勒說,“只是總感覺你的手很熟悉。你都用它們對我做過什麽?”

“……”雷廷被這話裏的意思震了一下。他張了張嘴,一時間有點不知道怎麽回答。

見狀,伊文海勒笑了起來,他好像很喜歡看到雷廷這幅啞口無言的模樣。

“只有在這種時候,你才顯得像是個‘人’。”他說,“真的不跟我講講我們曾經的故事嗎?我很好奇你是怎麽愛上我的,反過來也是。”

雷廷的這一絲精神力腦中宇宙了片刻,這一瞬間,他腦海中浮現無數畫面,又一一消散。

最終,他抽回手,面色平淡:“忘了。”

……

他甚至都不願意認真去編個謊話,他真我哭死。

伊文海勒嘴角抽搐,心中有一種詭異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觸升起,拳頭漸漸硬了起來。

但很快,他無奈地輕笑一聲,嘆息道:“你這樣不行,雷廷,你知道問題一直在積蓄,單純的回避不能解決一切。”

“但現在不是解決它們的時候。”雷廷說。

他轉過身向街角走去,沒有看一眼陰影中蠕動的黑暗,更好像並不在意那黑暗的怪物隱約幻化而出的林立人影。

伊文海勒掃視周圍一眼,微微皺眉。

“那你說要到什麽時候?”他快步跟上那道高大身影,拍了拍對方手臂:“以及……那是怎麽回事?每次你來的時候,它都會變成很多人的樣子……”

而你從不消滅這樣的它。

伊文海勒想。

“沒什麽。”雷廷說。

他看起來並不在意這個問題,就像他也不在意那些人一樣——但這可能嗎?

“你得直面問題,雷廷。”伊文海勒沉聲道,他微微仰頭,看著身邊這家夥棱角分明的下頜線:“身為聯邦現任議長,我想你也知道,一味的回避,只能讓親者痛仇者快而已!”

雷廷微微挑眉,內心毫無波動:“是嗎?這麽說,誰是我的‘親者’?”

——‘親者痛,仇者快’?

只要能讓這一切向他想要的未來進發,沒有代價大到無法被接受。

這會兒他這麽說,只是擬似感性認為應該逗逗對方罷了。

“……”伊文海勒眉頭緊鎖。

這些年間,他當然能清晰感受到問題所在。無論是對方身上的,還是兩人之間的。

對此,如今這個遺忘了太多過往的他很難聲稱自己可以完全的感同身受、放在心上,但他也絕不會對其視而不見。

“再這樣下去,你會失去什麽,你知道嗎?”伊文海勒肅然問道。

“我知道。”雷廷頭也不回道。

“說說看?”

“一切。”雷廷說。他走進街角無人的咖啡館,暖色燈光落在他身上,將他漆黑帶銀的長發、高挺的眉峰鼻梁,還有肩甲與胸前徽章都照得透亮。

“……”伊文海勒跟了進去,在他施施然坐下的位置對面拉開椅子:“那麽,你又是為了什麽?”

“……”雷廷沒有回答。

他只是透過目鏡注視對方,注視那雙碧藍的眼睛。

有那麽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一片陽光下的海。他總是會從這雙眼裏得到這樣的感觸。

“停止這個話題。”他說著點點桌面,讓桌上悄然浮現兩杯咖啡:“再這麽下去,我可是會生氣的,伊文。”

聽著那古井無波的聲音,伊文海勒毫不掩飾自己心中油然而生的一絲憤怒與悲哀。

“你要是真會生氣就好了。”他冷笑一聲,在苦澀香氣中雙臂環抱,向後靠著,翹起二郎腿來,問出了他真正想問的那個問題:“……那麽,雷廷,為什麽我會擁有你的力量特質?”

“……”

正在看咖啡平面的雷廷擡眼。

“我知道我攔不住一個你這樣的強者找借口,你能用一毫秒編出一整本書的理由。”那金發男人注視著他的目鏡,“但是……雷廷,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告訴我’、‘為什麽’。

少年時總會說出這種詞匯的人,如今也被人這樣質問了。

“……因為你的‘靈思’有殘缺。”雷廷說,“我修補了你。”

他轉過頭,注視著咖啡館外大街上往來的行人。

他們有著不同人種、不同性別、不同年齡、不同的面貌與人生……

也來自不同宜居星球。

——已然毀滅於他之手的宜居星球。

那一道道人影往來,做他們生前做過的事,說他們生前說過的話。這一刻,截然不同的文化與生命似乎在此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