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就在寧枝躊躇的時候, 那門卻突然從裏面打開了。
張屹看到她,略有些詫異,不過旋即便恢復正常, 他微微點頭, 跟她打招呼:“寧小姐。”
張屹忽然明白,為什麽奚總在去北辰私立的路上突然讓司機掉頭來北城附醫了。
他稍稍退後, 將空間讓給寧枝,然後很有眼力見地離開了。
寧枝握住病歷的手緊了下, 她遠遠看了眼屋內的奚瀾譽,站在門外平穩好呼吸,才擡腿邁進去。
VIP病房內, 奚瀾譽陷在靠窗的沙發裏, 他姿態懶散, 微微躬身,兩手交握, 隨意地搭在膝蓋上。
那是片背光的陰影區,寧枝看不清他的神情,更不知他傷情如何。
只感覺,他有種遊走於光明與黑暗間的矛盾感。
奚瀾譽聽到動靜,擡眸, 朝她投來一眼, 勾了下唇,“寧醫生。”
他嗓音磁沉,刻意放慢時便有股莫名的慵懶,尤其這聲, 寧枝不知為何聽出幾分不同的感覺。
他從沒這樣喊過她,寧枝也不知, 這簡單的稱呼從他嘴裏講出來,竟有種類似繾綣的味道。
她伸手捂了捂發麻的耳朵。
寧枝想說,不用這麽叫她。
但轉念一想,現在在醫院,奚瀾譽這叫法又確實沒問題。
她默了默,疑心是自己太矯情,將這話咽下去。
其實再見奚瀾譽,寧枝心裏有些微妙的不悅,她分明沒做錯什麽,為什麽他卻可以不回復她的消息,又這樣淡然地出現。
就算奚瀾譽這些天真的很忙。
但兩人同住一屋檐這麽久,這種情況從未發生過。
寧枝難免忍不住在這幾天多想,想多了,便生出些不滿的情緒。
然而,這不滿,在看到奚瀾譽時竟不知名的消散了幾分。
或許是出於醫生對病患的本能,比起他為什麽不回消息,寧枝更想知道他究竟傷得如何。
她垂眸看著他,語氣盡量平靜,“我看了你的病歷,是攀巖造成的擦傷?”
奚瀾譽聞言,“嗯”了聲。
過了會,他擡頭補充,“是意外。”
說來也巧,他今天原本是去跟一位合作夥伴聊最近的投資狀況。
結果那人是個重度攀巖愛好者,不喜室內那些小打小鬧,熱衷去戶外來真的,兩人的約見地點便從私人茶舍轉成了郊外。
奚瀾譽對攀巖的喜好其實有限,但也並非不能玩。
兩人當即便換了裝備,預備切磋一二。
誰知,那合作夥伴不知怎的,狀態不佳,險些從崖壁摔落,奚瀾譽見狀伸手拉了他一把,這才在巖壁上擦傷。
幸運的是,當時他們剛開始,幾乎沒什麽高度,情況倒確實算不上嚴重。
寧枝不由又看他一眼。
她見慣奚瀾譽穿西裝打領帶,光風霽月,扣精致腕表,卻極少見他這樣野性的套著沖鋒衣,渾身一股不馴的桀驁。
他今天沒戴眼鏡,寧枝猜測他度數不深,畢竟那雨夜,奚瀾譽拿掉眼鏡,照樣看文件回電郵,絲毫未受阻礙。
但這樣,他深邃的眉眼便毫無遮擋地暴露在她的面前。
配合他深色的沖鋒衣,復雜的氣質,極具沖擊力的面容……
寧枝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用放浪、不羈、落拓……來形容奚瀾譽。
她收斂神色,走近幾步,將病歷本擱在沙發旁的茶幾上,從一旁小護士的推車裏找出包紮工具,微微俯身,嗓音不自覺地放輕柔,“衣服拉開,我看看。”
話說完,對上奚瀾譽朝她看過來的眼眸,深沉莫測,似有莫名的情緒在翻湧。
寧枝呼吸不自覺漏掉一瞬,她將目光刻意得下垂,不敢再跟那沒有鏡片過濾的目光對視,轉而看向他手臂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兩人靠得太近,寧枝鼻尖飄來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她微微蹙眉,瞬間,身為醫生的職業本能占了上風,見奚瀾譽並無下一步的舉動,寧枝果斷伸手,要去拉他的衣服。
他們離得好近,像那晚在北江灣,奚瀾譽俯身攥住她的眼眸。
霎時,那濃郁的雪松味幾乎要將她吞噬。
寧枝佯裝淡定,手下不停,渾然不顧自己因緊張而跳動不安的心臟。
快要碰到他脖頸處的拉鏈,指尖不經意劃過他緊繃的下頜。
是獨屬於男人的有些微糙的觸感。
忽然,寧枝手腕被圈住,分明這力道不輕不重,寧枝那刻意裝出的冷靜卻立刻蕩然無存,她微紅著臉,掩飾地別了下自己耳側的頭發。
這是她緩解緊張時的小動作。
奚瀾譽不動聲色看了她一眼,嗓音低啞,“不方便脫,直接剪。”
寧枝聞言,心下稍凜。
根據她對奚瀾譽淺薄的了解,這意味著,他藏在沖鋒衣下的傷口絕非簡單的小擦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