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那句低低的發問過去好久, 聞之宴都沒有吭聲。
他良久地凝著她的眼,眸色變了幾變,最終暗沉沉地定下來。
頗浮浪地笑了笑,“……哪個睡?”
氣氛如此狎昵, 方慈那句其實並不算是個完整意義上的問句。
更像是邀約。
兩人都心知肚明。
聞之宴再繼續問下去, 無異於拒絕。
兩人也都門兒清。
明明彼此眼中燃著相同的火焰。
方慈篤定他有感覺, 於是靜靜地看著他的眼, 不回答。
這時候一旦回答,就會繞進語言的陷阱。
聞之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偏頭淡哂, “你今兒是鐵了心了是嗎?”
方慈轉開視線, 口吻很淡, “……也並沒有。”
她好像已經放棄了,“我懂你的意思了,放我起來吧,我還要上網課。”
聞之宴姿態漂亮地雙臂張開, 做出一副我沒攔你的樣子。
方慈利落地從他腿上站起來, 拿過一旁的書包,去了開放式廚房。
她將電腦和真題攤開在寬大的餐桌桌面,戴上耳機, 將注意力投在功課上。
做完一套閱讀題,又按照網課老師給出的題目,進行了一段三四分鐘的“個人陳述”。
這時候, 餐桌對面掠過一道陰翳, 接著一只骨節分明的男人的手, 虛虛捏著一瓶礦泉水,推到她手邊。
她擡起臉, 對上他的眼。
聞之宴剛剛應該是去洗澡了,換上了黑色T恤和寬松的垂感長褲,膚色冷白,那股高貴的潔凈感沁人心脾。
她的視線不過停頓兩秒,而後又低下腦袋,試圖再次專注於功課。
聞之宴單手撐著,俯身越過桌面,壓到她臉前,低笑,“嘛呢?不理我了?”
撲面而來的淡淡的木香。
方慈屏了屏息,沒什麽溫度地看著他。
他摘了她的全包式耳機,注視她半晌,“……我聽了,你發音沒什麽問題,邏輯也很清晰。”
“謝謝。”
她開始收拾書包,準備離開。
聞之宴站直了身體,饒有興味地看著她手上的動作。
電腦和書本都放進包裏,她說,“這裏不好打車,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回學校?”
他後腰虛虛倚靠著島台,好整以暇地看她,“不送。”
方慈心裏也知道,此時已臨近閉寢時間,這個時候往學校趕,大概率是來不及了。
可她郁著一股氣,難以紓解。
早晚都是要睡的,為什麽不能早一點?有了實質性的進展,總好過現在這樣不上不下。
她還什麽都沒付出,聞之宴卻是已經許諾了她種種好處,這關系太不對等,也太搖搖欲墜。
她要一個確定的東西,確保破壞聯姻這件事可以實現。
兩人隔著餐桌對視了好一會兒,聞之宴繞過桌子,走到她面前。
他雙手插著兜,眼睫低著,聲線也低著,“……鬧脾氣?”
“並沒有。”
方慈不偏不倚看著他的眼眸,很平靜地說,“我們之間,早晚都要睡的,不是嗎?”
每一次的相處,每一次的對視,眸底和心底齊齊掀起的風暴,不是假的。
他們的靈魂在同頻顫抖。
“……所以,”聞之宴唇角一點笑痕,“你想早一點?”
“但是我現在知道了,你不想,”方慈說,“我也無意堅持。”
聞之宴忽略她的話,只點評道,“你很沖動。”
“是,我如果不沖動,那天也不會跟你走。”
這話把聞之宴惹笑了,“……你以前也是這樣嗎?還是說,”停頓一下,嗓音低了幾度,“……遇見我之後,才這樣的?”
“換做任何一個人,你那晚也會跟著走嗎?”
方慈斂了眼睫,沉默。
她一向古井無波,情緒很少大開大合,更何談沖動。
可自那晚在「雲輕」外遇到他,好像就一發不可收拾了,飛蛾撲火一般,想更緊地貼合他,想糾纏。
最好在這糾纏中將自己燃盡。
「你呢」
「不管是誰,你都會帶她走嗎?」
她心裏浮現如此疑問,但她沒有講。她無意深究他的動機。
人心最經不得探究,無非是淺薄的欲.望,和意圖狂歡一場的放縱。
他們都是受制於家族圈子的人。
同病相憐而已。
她長久地沉默,聞之宴也沒有追問。
通過追問才能得來的答案,通常是謊言。
就這樣相對而立了好一會兒,他突然毫無預兆地一把將她抱起,放到旁邊餐桌上。
他微彎身,手撐在她大腿外側,壓近了距離,“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