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摘桃子

熱海突厥與樣磨人已經激戰三天,但烈度已經大為降低。

雙方不再直來直去地對沖了,大家都不擅長這種打法,別裝中原騎兵了。於是乎,包抄與反包抄反復上演,圈子越兜越大,穿插越插越深。

打到最後,所有人都亂了套,不知道友軍在哪裏,不知道敵軍在哪裏。又到處是友軍,到處是敵軍,見了面就先拿箭矢招呼,然後拉開距離,兜圈子射箭。射到火候差不多時,抽出馬刀就上。

一會突厥敗,一會樣磨敗,傷亡急劇增加,戰馬的消耗也很大。

老實說,草原民族之間的戰爭不該這樣。

但樣磨人在保家衛國,士氣高昂,死戰不退。

突厥人覺得有大夏王師撐腰,人多勢眾,且沒搶到財物,也不肯退。

雙方就像殺紅了眼的賭徒,不輸光最後一個子,是不可能下賭桌的。相比較而言,樣磨人的損失更大一些,因為熱海突厥幾次穿插,沖到他們的村鎮內,大肆屠戮,老弱婦孺死傷不輕。

但這反而激發了他們的鬥志,非要找突厥人報仇,戰鬥愈發激烈了。

五月十三,當楊亮統率的六千兵馬渡過思渾河時,遇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局面。

“楊將軍,還請不要留手,這幫人死硬得很,殺害了咱們不少弟兄。”短短幾天,拔塞幹的鬢角就有了幾縷白發,顯然這段時日對他而言十分煎熬。他無法想象班師回熱海時該怎麽辦,當部眾詢問起自家親人的下落時,他該怎麽回答?

楊亮緊緊看著前方,根本沒搭理他。

山腳下,夏軍將士們正在做著出擊的準備。

一路步行走來的軍屬騎兵翻身上了戰馬,操著長長的馬槊,開始整隊。

這些騎兵完全是配屬步兵作戰的“特化”部隊,沒有單獨出擊的能力,活動範圍有限,機動能力說實話,比步兵還差。

但任何兵種都有自己的主戰場。

在敵軍步兵陣腳動搖的時候,軍屬騎兵就會開始沖鋒,將他們的動搖變成潰敗。

在草原騎射手過來騷擾的時候,軍屬騎兵會利用戰馬體格、沖鋒速度以及肉搏廝殺方面的優勢,讓騷擾的草原輕騎兵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他們的戰馬被稱為新一代青海驄,大規模入役部隊的時間不長,只有區區兩三年時間。

但這種特化的馬匹能馱載著騎士沖鋒小半個時辰,在這段時間內,它就是戰場上的王者,速度奇快,沖擊力驚人,素以耐力極佳聞名的草原馬跑又跑不過,沖又沖不過,只能被動挨打。

沖完之後,青海驄汗出如漿,體力見底,怎麽也不肯跑了。但已經沒關系了,要的就是它爆發這一下,利用速度逮住敵人,然後逼迫草原騎射手與中原騎兵近戰肉搏,大量殺傷敵軍。

多搞幾次,草原騎兵賴以成名的騎射騷擾戰術就成了虧本生意。

邵樹德也對新一代青海驄十分滿意。

他記得歷史上類似馬匹首先出現在歐洲,當時已經是16世紀了。這種能高速沖刺的戰馬一登場,就讓北非的阿拉伯騎兵相形見絀。沒人再可以騷擾行軍中的步兵,只能看著他們按部就班地前進,攻占一個又一個目標。

邵樹德設想過以後中原王朝與草原的戰爭,在這種軍屬騎兵的伴隨下,算不算改變了歷史的走向?

當然,目前的青海驄還是讓他不太滿意。此番西征,大可以搜羅不同品種的馬,帶回去培育,看看能不能搞出新的東西。

“楊將軍?楊將軍?”見楊亮不說話,拔塞幹有些著急,下意識伸手去拉他。

“倉啷!”親兵們把刀抽出了出來,攔在兩人中間。

“聒噪!”楊亮怒瞪了拔塞幹一眼,壓根沒把這個鳥都督放在眼裏,繼續看向前方。

金刀、黑矟二軍的騎馬步兵也披上了甲,在草地上列陣。

以步對騎,中原武夫們演練了一百六十年了,經驗十分豐富。

長槍大盾、強弓勁弩,外加不怕死的勇士手持陌刀、重劍、長柯斧上去劈斬,保管砍得對方人仰馬翻。

如果敢玩花活的話,還可以學成德步兵將大陣放開一個口子,把沖鋒的敵軍騎兵放進來,再封閉缺口,四面合圍暴打。

方法多得是,看你喜歡玩哪一種了。

這會他們選的顯然是硬沖。

騎兵在兩翼遮護,步兵向前快步沖鋒,目標是奪取敵人的城鎮。

這也是騎馬步兵慣常用的戰術。即作勢要攻草原部族的老弱婦孺,毀掉他們的壇壇罐罐,逼迫草原騎兵硬沖他們的步陣,借此大量殺傷敵軍。待敵士氣低落,人困馬乏之際,投入己方的生力軍騎兵,一舉打垮敵人。

典型戰例便是蘇定方擊突厥沙缽羅可汗了。

五千步兵持長槍環形列陣,突厥十萬騎反復沖鋒,死傷慘重,就是打不動。關鍵時刻,蘇定方投入預備隊,一萬多休整多時的蕃兵發起沖鋒,大破突厥,斬首數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