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皆吾赤子(第2/3頁)

銀鞍直指揮使李逸仙當場應下,招來文吏錄入軍籍。

燕人降兵在一旁目睹整個過程,人人稱羨,目光熾熱。

他們都是將校,在臨渝關、平州、營州、薊州等地戍守,或戰場被俘,或主動來降。邊塞州郡,常年與契丹、奚人交手,沒點本事是不行的。

老實說,他們不缺錢。用錢砸他們,固然有效果,但沒那麽好,換後世的話來說,邊際效應遞減。

但邵樹德除了錢之外,還給予他們崇高的地位和榮譽,關懷備至,以天子之尊承認自己錯了,看走眼了,這種赤誠相待的感覺,讓他們非常受用。

“大夏新朝,無有地域之分。只要是勇士,願意為朕效力,朕都十分喜愛,不吝厚賞。”邵樹德又道:“夏魯奇!”

“陛下。”夏魯奇擋在那群俘虜與邵樹德之間,聞言立刻應道,但並未轉身,仍然盡職地看著他們。

“你是齊人,為朕效力已近一年,朕可有虧待?”邵樹德問道。

“陛下不問出身,見勇士則喜。某一介鄉野白身,得陛下青睞,立得厚賞,還有洛陽宅邸。家中一妻一妾,系出名門,知書達理,婉麗多智,不知道多少袍澤羨慕呢。”夏魯奇答道。

在一旁圍觀的銀鞍直軍士們又大笑。

狗日的夏魯奇,竟然得了河中柳氏、薛氏傾力培養的嫡脈女子為妻妾,屬實祖墳冒青煙了。若非邵聖,這廝想也別想,至少年輕時是不可能的。

夏魯奇說完後,邵樹德贊許地看了他一眼,道:“沒有什麽梁人、齊人、魏人、燕人,都是夏人。天下百姓,皆吾赤子,一視同仁。朕欲進軍幽州,諸君可願拼殺?”

“願。”降人紛紛大呼。

邵樹德高興地坐回龍椅。

今天只是一個引子。他向來喜歡未雨綢繆,這還沒打下幽州呢,就已經開始為治理幽州考慮了,就像他當年修繕竇建德廟,並去廟裏祭拜一樣。

需要他出面彌合分歧的時候,邵樹德從來不會推辭,而且手段很多,身段也很軟,不怕丟面子什麽的。

河北諸鎮,與中原離心確實太久了,無論怎麽多地投注精力都不為過。

今日會面的幽州降人,接下來他會放回去一部分,讓他們現身說法,多多勸降。有這些地頭蛇的幫助,應該會減輕很多阻礙。

而幽州本身,也會是新朝經營的重點之一。

這個地方離草原很近,地理上又連接遼地,可以說是一個軍事樞紐。他會在幽州待很長一段時間,一切事務處理完畢之後,才會返回洛陽。

接下來,邵樹德又試了試幽州降人的本事,出眾的賜予財物,一般的也勉勵幾句。

全部試完之後,宣布全軍大酺。

“吾兒,今日在場的全是勇武之士,有何感想?”吃喝間歇,邵樹德詢問了起來。

“阿爺,天下之事,實有賴於征戰。”邵惠賢說道:“人皆視武夫為洪水猛獸,但若駕馭得當,實乃保境安民之利器。”

“若駕馭不住呢?”邵樹德問道。

邵惠賢沉默半晌,低聲道:“或可毀之。”

邵樹德聞言嘆息,也不評判兒子說得對不對。

確實有人會做這個選擇,出於種種因素,比如實在跟武夫相性不合,本身也沒有軍事方面的威望和經驗,注定無法得到他們發自內心的愛戴,心中恐懼,幹脆毀掉算了。

沒有絕對的對與錯,一切要從實際情況出發。

歷史上唐亡之後有五代,很多人會下意識將其統稱,不作區分,但這五個朝代之間的差別可大著呢。

後梁時期的汴梁禁軍,與後唐的汴梁禁軍,絕對是兩種風氣,兩個精神面貌,跋扈程度是有本質區別的。

後唐前期與後唐末年經歷了李從珂、李從厚毫無底線的競相加價收買的禁軍,也完全是兩種狀態。

這一時期,應該是整個五代汴梁禁軍士氣、戰鬥力和軍紀斷崖式下降最快的時期。若讓朱全忠、李存勖活過來,看看後唐末年、後晉初年的禁軍,估計會十分吃驚,怎麽墮落成這個鳥樣?

邵樹德說不好別人的選擇對不對,但他覺得目前的大夏禁軍,還沒走到後晉初年那一步,最差也是朱全忠初建汴梁禁軍時朝氣蓬勃的樣子,於是打算挽救挽救,爭取其不將驕兵墮,戰鬥力和軍紀斷崖式下降。

“阿爺,這世間沒有什麽是不可駕馭的。若覺得困難,只是工夫沒下到家罷了。”邵明義說道:“若精通武藝,諳熟軍略,又與將士們推心置腹,減少他們的疑慮,解決他們的困難,怎會駕馭不住呢?”

邵樹德眼睛一亮,拉住六郎的手,笑道:“諸子之中,你大兄、二兄或知一些,但都沒你講得這麽透徹。六郎知為父真意,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