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斫柱(第2/3頁)

偏偏就在這個當口,他接到了李克寧傳來的消息:魏博有變。

“大王,當初就不該北上。契丹要來,就讓他們來好了。這般滑溜,抓不住他們的主力,不知道要耗多久。”蓋寓愁眉苦臉,忍不住說道。

“好了,好了!你到底要說幾遍?”李克用煩躁地斥了一句:“我知道了,想想辦法。”

“不如盡撤關外諸戍,將防線收縮到臨渝關左近。山後可以保留一些軍鎮,依托燕山,發動各部,組建聯軍,守望互助。”蓋寓建議道。

“這也只能延緩契丹人的攻勢。”李克用想了想,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其弱點,道:“契丹人每次集中大軍,單攻一處,防線漫長,處處分兵設防,等於處處不設防,這些零散的軍鎮早晚會被他們拔掉。”

但山後也不能一點兵不留。那樣契丹人直接到臨渝關北放牧,各個附庸部族可就真的跑了,損失還是蠻大的。

“邵樹德多線作戰,怎麽堅持過來的?”李克用突然問了一句。

這事你讓蓋寓怎麽說?他兵多啊,地盤大啊!

騎兵大隊放在靈夏養,河南地(靈夏黃河以南)水草豐美,偏偏還有大片農田,戶口也很殷實,這是楊悅那個老小子能夠經常帶兵出擊的主要原因。

燕北地區,沒這個條件啊。除非恢復天寶年間在營州的城池、戶口、駐軍,那樣才有可能維持一支相當規模的兵力,壓制契丹人的野心——說白了,你需要一個“平盧節度使”,玄宗朝這個藩鎮有兵三萬五千人,負責從營州到安東的廣大地帶。

但話又說回來了,天寶年間的範陽、平盧兩鎮靠河北養,此時河北大部不在手裏,幽州的財貨還要養河東,真的維持不了新時代的“平盧軍”了。

“山後不能輕易放棄。”李克用還是舍不得,只聽他說道:“沒了燕北,兵源少了很多,戰馬也會很匱乏,仗就沒法打了。”

蓋寓見李克用到現在還舍不得全面收縮,不由得嘆氣,道:“大王所慮有理。不如遣使與契丹人講和,看看他們想要什麽。夏人把手伸進了魏博,便沒了水師之利,或有機會。”

其實,進軍魏博對邵樹德來說並不是很明智。

他曾經吐槽過李克用漫無目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甚至就連朱全忠都經常多線開戰,也被他私下裏嘲諷。

但當他進軍中原的時候,居然活成了他曾經吐槽過的模樣。明明戰略是全取河南道,但還是悍然幹涉魏博內部局勢,又開了一處戰場。

沒辦法,機會太好了,實在忍不住。當初朱全忠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

“講和……”李克用有些遲疑。

他其實有點看不起契丹,主要是因為他們在戰場上表現很一般,讓他有些輕視。

但接觸這麽久,他多多少少也知道契丹的實力了:兵好像挺多的,器械很好,也有脫產的職業武人,不似一般遊牧部族。

被這樣一個勢力纏上,確實挺難受的。

“大王……”蓋寓提醒道。

“那就遣使過去談一談吧。”李克用擺了擺手,道:“這幾日我抓下機會,看看能不能再重創一下契丹,這樣談起來也方便。”

蓋寓無語。

他知道晉王還不死心,想徹底解決掉契丹這個隱患,一勞永逸,但人家不和你決戰,擺明了是誘敵深入之計,從匈奴那會起,草原人就喜歡玩這個戰術。

“別盡想好事。”李克用似乎知道蓋寓在想什麽,道:“這天下每個人都在網中掙紮。邵樹德又何止兩線作戰?他進軍魏博,已是三線,前後動用了二十萬軍隊。楊行密南有錢镠,北有邵樹德,亦處於夾擊狀態。錢镠北攻行密,南邊與福建也時有摩擦,動不動大軍對峙。李茂貞在蜀中,我看他也不輕松。單線作戰,可望不可及,別多想。”

“這天下的軍頭都太精明了……”蓋寓嘆道。

……

羅紹威一大早就起來了。

昨晚他睡了個好覺,因為李公佺的部隊發生內訌,他帶著萬余人逃回了博州。

眼見著形勢逐漸明朗,澶、貝、魏三州的官員、鎮將紛紛遣使而來,承認羅紹威為節度留後。甚至就連大將史仁遇都親自入城,表示恭順。

這是符合遊戲規則的。

河北三鎮的權力更叠,即便惡化到兵戎相見的地步,也很少拉鋸廝殺,總是以一方的迅速潰敗而告終,非常幹脆利落。

比如當年幽州李匡威率軍回師作亂,李可舉舉家自焚。城內無兵嗎?非也。大家不支持他了而已。

李匡籌驅逐兄長李匡威,只打了一仗,雙方加起來兵馬超過十萬,但傷亡並不大,最後以李匡威的手下叛變而告終。

樂從訓與羅弘信爭奪節度使,也只打了兩仗。樂從訓的三萬大軍第一仗還是好好打的,但被衙兵擊敗了,第二仗直接就是半推半就,將樂從訓賣給了羅弘信。大夥投降,繼續當兵,新帥既往不咎,還有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