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吾不好殺人(第2/2頁)

這人也太多了!邵樹德之前只覺得鄯州是吐蕃窩子,當初打下河渭後,沒敢繼續打下去,只派人前去招撫。吐蕃人並不領情,桀驁得很,貢賦時斷時續,少得可憐。如今看來,他們卻也是有這個本錢的。

好在他們比較分裂!邵樹德想道。

晚唐,確實是一個十分關鍵的時間節點。到五代末、北宋初的時候,羌胡之種,經過百年發展,基本都成氣候了。西夏、甘州回鶻、青唐吐蕃、涼州六谷部等等,哪個是好打的?

但在晚唐,這些羌胡勢力,還在慢慢蠶食大唐、吐蕃這“兩座大山”轟然倒塌後留下的權力真空,政治勢力剛剛萌芽,滅之卻要簡單多了。幸甚,幸甚!

“關開閏到哪了?”

“已至伏俟城,虜獲大量丁口、牛羊。”

“令其往樹墩城一帶挺進,再接再厲。同時分一部騎卒南下,看看有沒機會進占積石軍。”

“遵命。”

“遣使至長寧峽谷,讓吐蕃人別埋伏了。諸部頭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來安人軍城見我。”邵樹德吩咐道:“若不來,家眷錢財、部落丁口就不發還了,讓他們不要自誤。”

長寧峽谷兩側地形復雜,面積遼闊。朔方軍大隊尚未入谷,吐蕃人多半只留了少數人在前邊監視,大隊人馬尚未進入伏擊位置。這些傻貨,也懶得去一個個找了,如今家人被執,部落丁口、牛羊被抄,再不來降,可就是榆木腦袋了。

“再加一句,就說吾不好殺人,讓他們不用害怕。”邵樹德最後又吩咐道。

這一仗打成這樣,是他始料未及的。

仔細想想,也和如今朔方軍的日漸強大息息相關。騎兵,真的是一個讓人迷醉的兵種。超強的機動力,給予了統帥超多的戰術選擇。這就像是憑空多出的兵力,還是在敵人要害處憑空出現的兵力。

青唐吐蕃還不成氣候,今後面對關東諸侯時,沒有這麽大的迂回空間了,該如何打仗,得好好琢磨琢磨。

其實,若按照蒙古人那種不負責任、沒有人性的打法,突入敵後,汙染水源、傳播疾病、殺戮百姓、焚燒房屋、毀壞農田,耗盡敵方的戰爭潛力,將沒人擋得住擁有海量騎兵的自己。但既欲爭霸天下,很顯然不能這麽做,否則軍事仗打贏了,政治仗卻打輸了。

爭天下,終究打的還是政治仗。

命令下達後,邵樹德就安坐在安人軍城,手捧史書,優哉遊哉地等待著諸部來降。

三十日,第一個前來投順的部落頭人來了:在漢安夷舊縣一帶種地放牧的宗哥部首領宗哥乞。

對第一個來降的頭人,邵樹德給予了優容,賜宗哥乞錦袍五件,令其部至安人軍城以北繳械。

宗哥乞感激涕零,當天就通知三個兒子帶著四千多人馬出山,向朔方軍投降。

而有了第一個,自然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一時間,安人軍城一帶器械堆積如山,戰馬數以千計,超過一萬六千人一矢未放,倉皇來降,被分批關押了起來。

據降兵主動報告,還有約六千人在部落酋豪的帶領下遁去了。邵樹德派出甘、涼二州的部族軍騎馬追殺,能殺多少是多少。對這些不識相的頑固分子,沒有必要給予什麽寬容。

河西部族軍當然也樂得幹這些事。

河湟草原以吐蕃、吐谷渾等“羌種”為主,河西草原以“胡人”為主,雙方本來就尿不到一個壺裏。胡人強大時,屢次試圖南入河湟,比如當年的突厥;羌種強大時,也越過祁連山脈,征服胡人,比如吐蕃。

漢時便試圖隔絕這兩大族群,不讓他們合流。國朝也數次堵截突厥南下河湟,不令任何一方被吞並。河西走廊諸州,就承擔這部分職能。

雖然如今羌、胡諸部分裂到了令人嘆為觀止的地步,即便如此,邵樹德也非常警惕,不想讓任何一方勢大,不想出現任何一個有號召力的領袖。若有,要麽征辟到靈夏做官,讓他和部落斷了聯系,要麽就出兵剿滅,寸草不留。

羌胡之人並不傻,有朔方軍這個體系給你建功立業,給你往上爬的機會,應不至於頭鐵到非要自己“創業”的地步。自己實在適應不了的,就送子侄輩去武學讀書,朔方鎮內未來至少會有天雄、赤水兩軍作為武學生的自留地存在著。

武學生是個不錯的出身,不至於短了前程。

七月初三,眼見著諸部來得差不多了,邵樹德終於決定動身,南下青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