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李偉生這一嗓字, 把李明芳也給叫醒了,她連滾帶爬地從床上跑過去,一伸手, 就把李偉生摟在了懷裏。

熟悉的馨香跟耳邊熟悉的聲音, 終於讓李偉生從那個可怕的噩夢中醒來, 他伸手狠狠地摟著李明芳, 就像是摟著一根救命稻草,眼淚慢慢的流出來,隨後開始發展成小聲地哭泣。

李明芳陪著他掉眼淚。

這是李偉生從黑煤場出來至今, 第一次哭。在黑煤場的那段時間,是李偉生如暖陽般陽光的一生中猝不及防的貫穿天空的黑暗。

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黑暗面,但他沒有切身體會過, 而有些東西,不切身體驗,是永遠想象不到那有多麽可怕。

李偉生在決定去黑煤場臥底時就已經想過會遭受什麽。但真的到了黑煤場,他才知道,現實中他需要經歷的, 那些無辜地被拐到這裏的人, 日子多難熬。

他所想象的難過, 比不上現實中經歷的十分之一!

李偉生不後悔去黑煤場這一遭,可有些身體的下意識反應,他是控制不了的。

林舒月看著他倆, 從包裏掏出繩子把夜探李偉生病房的男人抓了起來。

他三十歲上下, 身高一米六五左右, 左手的食指缺了一根。

林舒月綁人的動靜驚醒了李偉生跟李明芳, 兩人看著那個被林舒月五花大綁的男人都驚呆了。

李偉生十分不好意思地擦了臉,卻在看清楚那個男人的臉時微微一變:“我認識他, 他叫什麽名字不知道,但他的外號,叫做缺六子。”

林舒月跟李明芳同時看他,李明芳伸手握住了李偉生微微發抖的手。

“我在的煤場叫做六頭山煤場,在六頭山煤場的邊上,有一個廣業煤場,六頭山煤場的老板,跟廣業煤場的老板是連襟。”

“廣業煤場的規模比六頭山煤場的要大很多,大多少呢,就是六頭山有二十多個勞工,加上打手,有四十多個。廣業煤場廣勞工就有六十多個,加上管理,總共是一百人往上。”

李偉生忍不住閉了閉眼:“六頭山的煤場是兩班倒,廣業煤場是一人必須幹夠一天,規定采了多少貨才能吃飯、休息。”

“每一周,都有廣業煤場的人被擡到山的陰坡去埋。每次我們幹活不夠快的時候,那些打手就會給我們說廣業煤場的事情,具體內容,就是廣業煤場又有多少人被埋葬,又有多少人累到生病。”

“我見過他。他是廣業煤場的打手之一,曾經到六頭山這邊廠子來過,我被他打過。”李偉生咬著牙。

“這個人特別狠,他打人,喜歡在鞭子上面裝上那種特別細的鐵絲,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圈朝著外面凸起來的刺。”李偉生撩起自己的衣服:“那一圈帶著紅色圓點的傷就是他打的。”

林舒月視力好,哪怕離得這麽遠,她也能準確的看到他背上的傷痕,那些一圈圈的小眼密密麻麻的,遍布了他的整個背部,那些小眼不大,就跟被蛇咬了的傷口差不多。

但很深,有一些到現在都還在冒血水。

“他還有怪癖,喜歡長得漂亮可愛的小男孩。月中的時候我們炕上被拐來了一個十四歲的男孩子,他不知道從哪兒聽來消息,就過來了。”

“那小孩被他帶到了一個廢棄了的礦洞裏,再出來的時候,那小男孩渾身上下沒個好肉。當天晚上就發了燒,我們沒有藥,只能用濕毛巾給他敷額頭,但沒能救他。第三天,他就沒了。”

“我們在他被丟出去陰山坡之前,看了他的身上,他的私密處,被要得全是牙印。最深的那一處,都已經斷了。”

李明芳的手都在抖。林舒月則舉起板磚,給地上昏迷不醒的缺六子又來了一下子,她是照著他的關節打去的,用的力度也非常的巧,能讓他很疼,但不至於傷身動骨。

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新時代公民,林舒月很注重這方面的修養。打罪犯可以,私底下報復可以,但不能把自己送到局子裏去。

缺六子被疼醒了,骨頭被砸的感覺,讓他頃刻間就冒了滿頭的汗。

他跟林舒月四目相對,林舒月勾起唇角,下一刻,缺六子的另外一只胳膊關節也被敲了。

缺六子下意識地張嘴要叫出來,林舒月眼疾手快的往他的嘴裏塞了快抹布,抹布是地上的,那是苗大姐用來擦地的,洗的很幹凈。

李明芳松開李偉生的手,蹭蹭蹭的沖過來,一腳一腳地踢在缺六子的身上。

“畜生,死佬,沒媽的死佬,我頂你娘的肺。”李明芳每踹一腳,就罵一句,語言之豐富,全是廣粵省語言中的瑰寶。

李偉生看著這樣的李明芳,忽然笑了,心裏的陰霾,不知不覺的散了一些。

缺六子往邊上躲,躲著躲著就躲到了墻邊,這更加方便了李明芳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