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池熱府(第4/7頁)

宋慈接過來看了,那是一枚長一寸六分的毫針,廣不及半分,針尖果然如蚊虻之喙般銳利。他取出那截在紫草頸骨中發現的針尖,與手中毫針的針尖一對比,果然是同等大小。他微微點頭,將那截針尖收好,又將毫針插回針囊之中,道:“這套銀針關系重大,暫且由我保管,結案之後歸還。”他不管黃楊皮同意與否,說完便將針囊揣入了自己懷中,隨即問道:“紫草可有親人?”

黃楊皮有些輕蔑地笑道:“紫草以前是個無家可歸的乞丐,一個街頭要飯的,哪裏會有親人?”

“高、羌、白三位大夫,平日裏與紫草關系怎樣?”宋慈又問。

“紫草過去服侍老太丞,老太丞看診時,她便在旁幫手,那時白大夫也隨老太丞一起看診,常見她與白大夫待在一起。她與大大夫和二大夫之間,倒是沒什麽來往。”

“所以除了遠志和當歸,在這劉太丞家中,就數白大夫與紫草關系最好?”

黃楊皮點頭應道:“那是。”

“劉鵲遇害那晚,白大夫來書房見劉鵲時,你是在大堂裏分揀藥材,對吧?”

“是的。”

“白大夫走後不久,你是不是也曾離開過?”宋慈直視著黃楊皮。

黃楊皮面露驚訝,道:“大人怎麽知道?”

宋慈不答,問道:“你為何離開?”

“小人鬧肚子,去了茅房。”

“真是鬧肚子?”

“那還能有假?當時白大夫剛走,小人肚子便嘩嘩啦啦,一個勁地亂響,趕著去茅房,一出醫館後門,沒多遠便追上了白大夫。白大夫得知小人鬧肚子,還說什麽揀木鱉子一個、母丁香一錢,加少許麝香,研成細面,做成膏藥往肚臍上貼一夜,便可緩解症狀。小人趕去茅房,哪知碰上石管家在裏面,他好半天才出來,害得小人險些……”黃楊皮說著撓頭一笑,“險些沒憋住,拉在了褲襠裏。”

“你之前對喬大人說,你鬧肚子症狀緩解,是在後半夜睡下之後?”宋慈道。

“是的。”

“這麽說,你是用了白大夫所說的法子?”

“小人是伺候先生的藥童,白大夫是老太丞的弟子,一向與先生不對付,小人怎麽會用他說的法子?萬一他不安好心,想捉弄小人,小人按他的法子用藥,豈不是害了自己?小人可沒那麽傻。”

宋慈不由得想起,劉鵲死的那晚,遠志和當歸也鬧肚子,二人的症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稍有好轉,當時他和喬行簡上門查案,二人仍是臉色發白,看起來虛脫無力。同樣是鬧肚子,黃楊皮卻好得這麽快,第二天看起來精神很好,面對他和喬行簡的查問,可以說是口齒伶俐,對答如流,幾乎看不出有鬧過肚子的樣子。他看了黃楊皮幾眼,沒再問鬧肚子的事,道:“那晚書房裏的燈火滅掉時,你是親眼看見的嗎?”

“小人是親眼看見的。”

“當時燈火是一下子滅的,還是慢慢暗下去的?”

黃楊皮回想著道:“小人記得是慢慢暗下去的。”

宋慈點了點頭,沒再繼續發問,道:“你可以離開了。”

查問來得突然,結束得也很突然。黃楊皮行禮道:“那小人便告退了。”說完退出了書房。

黃楊皮離開後,宋慈走到書案旁的面盆架前,摸了摸面盆架上那幾道細微的刮痕。他將劉克莊叫到身邊,在其耳邊囑咐了幾句。

劉克莊神色有些茫然,似乎沒明白宋慈的用意,但嘴上立刻答應下來:“放心吧,我記住了。”

宋慈拍了拍劉克莊的肩膀,走出書房門外,只見高良姜、遠志和當歸都等在大堂裏,剛剛離開書房的黃楊皮也在這裏。

“宋大人,還沒查到兇手嗎?”高良姜迎上來道,“我看害死師父的,八成是那羌獨活,你可要好好地查查他啊。”他昨天向宋慈透露了羌獨活鉆研毒藥一事,還親自從羌獨活的屋子裏搜出了一大箱毒藥,本以為宋慈會將羌獨活當作嫌兇抓回衙門細審,哪知宋慈昨天直接便走了,令他既不解又不爽。

宋慈沒提羌獨活的事,道:“聽說高大夫很擅長針灸?”

高良姜不無得意地道:“若論針灸之術,我比師父是遠遠不及,但比醫館裏的其他人,那還是綽綽有余的。”醫館裏的大夫,除了他和劉鵲,便只有羌獨活和白首烏,言下之意是他的針灸之術遠遠勝過羌獨活和白首烏。

“那我有一事,正要請教高大夫。”

“大人可別說請教,有什麽事,直說就行。”

“敢問後頸之上,

第一節 頸骨附近,可有什麽穴位?”

“風池穴。”高良姜不假思索地回答,同時稍稍側頭,朝自己耳後發叢之間點了一下,指出了風池穴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