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場戰爭

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姜也正式成為了一名大學生。九月份開學,李妙妙現在不能獨立生活,更不用說去上學了。學院也下了嚴厲的通知,李妙妙和靳非澤必須有監護人,否則還得納入學院管理。

姜也給李妙妙辦了因病休學,帶著李妙妙,沒辦法住學校宿舍,老太爺說可以讓妙妙住四合院,讓高叔看著,姜也不好意思總是麻煩他們,打算自己在學校旁邊租房子住。他正好相中一個兩居室的小房子,60平米,價格在接受範圍內,裝修簡潔,離學校也近。對門也即將搬進新住戶,還在裝新家具。

姜也心裏覺得有點奇怪,有種不祥的預感。每次心裏有這種感覺,就說明靳非澤要搞出什麽可怕的幺蛾子。但現在這間房價格真的很不錯,姜也舍不得放棄。姜也一狠心,簽合同把房子給租了下來,第二天就帶著李妙妙搬家。

對門大剌剌敞著門,門口放了雙熟悉的白色運動鞋。

姜也放下行李,進了裏頭,廚房的料理台上擺了一條死不瞑目的魚。地板上放著個盆,裏面裝了清水,上面浮著魚鱗。靳非澤穿著一身透明塑料雨衣,上面濺了星星血點子。旁人這副模樣一定很恐怖,可靳非澤居然穿出一種變態的美感。他修長白皙的手裏握著鋥亮的菜刀,正行雲流水地卸魚肉,刀尖在魚腹側面劃出一道口子,一挑一切一劃,魚的內臟就被他挖了出來。明明是那麽血腥的場景,他卻好像在完成一件工藝品一般優雅莊嚴。

姜也:“……”

隨著靳非澤的動作,那豐腴的魚肉顫顫而動,果凍似的波浪起伏。李妙妙的口水嘩嘩流,因為姜也不希望她吃生肉,她愣是沒往前走一步。

靳非澤把魚片放進盤裏,朝李妙妙招了招手,“吃麽?”

李妙妙可憐巴巴地看向姜也。

姜也不願意她吃生肉,是因為她異化的程度遠比靳非澤要高,姜也怕她越吃越兇,最後吃人肉。可她畢竟不是人了,姜也不能強迫她吃她不愛吃的東西。

算了。姜也說:“吃吧。”

李妙妙眼睛一亮,奔向靳非澤。靳非澤取出刀叉盤,還給李妙妙系上了餐巾布,用紅酒杯倒上可樂。如果忽略那擺在桌頭瞪著大眼的魚頭,這架勢仿佛在享用高級的西餐。

“慢慢吃,冰箱裏還有。”靳非澤打開冰箱,裏面塞滿了已經切好的肉塊。

李妙妙滿臉幸福,瘋狂往嘴裏塞肉。

“……”姜也揉了揉眉心,問,“房子是你的?”

“當然。”靳非澤笑得很溫柔,“本來想和你住一起的,但是爺爺說不要把你逼太緊,免得把你嚇跑。”

姜也真的不想和他住對門。

李妙妙眼巴巴看著他,可憐兮兮的。

“肉。”她說。

“我可以去菜市場買。”姜也告訴她。

她搖頭,“現殺,嫩。”

“真可惜,”靳非澤語氣帶著惋惜和遺憾,“妙妙,你哥哥好像不想住我對面,你跟他還是跟我呢?”

李妙妙望著餐盤裏嫩生生的魚肉,陷入了糾結。她又眼巴巴地轉過頭來,淚汪汪地把姜也看著。

“肉!”她說。

算了,姜也滿心無力地妥協了。

開學第一天,姜也報道完打算回家,走到校門口,發現外面停了輛黑色的紅旗車。那車子很低調,幹幹凈凈,引擎蓋上一點兒灰塵都沒有,像只虎伏的獸一般穩穩蹲在光下。兜裏的手機響了,姜也接起電話,是那個不知名的老人。

“上車吧。”他說。

姜也打開車門,登上紅旗車。車子裏只有一個戴墨鏡的司機,穿一身軍綠色的短袖,大臂上的肌肉把袖子繃得緊緊的,頭發剃成寸,皮膚黢黑,看模樣應該是當兵的。車子開得很穩,匯入無數遊魚般的車輛靜靜行駛。

“我們去哪兒?”姜也問。

司機不吭聲。

車子一路把他送到京郊一處陵園,門口有人接引,帶著他拾階而上。九月份,已經過了首都最熱的時候,山裏的風習習拂著耳畔。漫山金黃的銀杏樹,風一吹過,銀杏葉如蝶一樣飛向遠方。姜也看見許多光禿禿的墓碑,沒有鐫刻姓名,也沒有貼上照片,甚至連出生年月和死亡日期也沒有,單只有空蕩蕩的大理石墓碑,無聲地矗立在金黃色的銀杏樹中。

一個西裝革履的老人立在一座墓碑前,望著他一步步走來。

“終於見到你了,”老人滿頭銀絲,光如蜂子在他的發梢顫動,“老朋友。”

姜也心頭惴惴,事情走到如今這一步,只能咬著牙硬著頭皮把江燃扮演下去。反正這人沒見過江燃,糊弄的難度應該不高。

“看到這些墓碑了麽?”老人指了指滿山的無名碑,“他們都是你的前輩和戰友。天閽計劃執行至今已經二十余年,有三百二十名執行者殉難。祂抹去了他們所有人的名字、身份,所有他們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我們只剩下一個數字,所以只能立下這三百二十座墓碑。我原本以為,你的結局也是如此,所以立下了你的墓碑,就是這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