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天界位於九重天之上,仙尊所居寢宮重華殿又在天界之上,從延伸而出的平台之上,可以俯瞰整個天界盛景。

流景坐在平台邊緣,一邊喝酒一邊欣賞美景,整個人都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悠閑自在。

“怎麽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舟明在她旁邊坐下,聞到酒味之後有些意外,“大早上喝這麽烈的酒?”

流景斜睨他一眼,又從乾坤袋裏拿出三壇,然後丟給他一個杯子。

舟明看著她旁邊整整齊齊的四個酒壇,笑了:“你哪來這麽多酒?”

“一壇是不聽送的,一壇是老祖給的,另外兩壇是非寂給的。”流景一一介紹這些酒的來歷。

舟明倒了一杯淺藏輒止,但辛辣的味道一入喉,還是辣得他耳朵都快紅了:“鮮露釀?”

“你知道?”流景看他。

舟明捏了捏眉心,識趣地放下杯子:“老祖初釀酒時,給我嘗了幾口,味道雖不及如今醇厚辛辣,卻也令人難忘。”

“哦對,我差點忘了,你先前經常去蓬萊陪老祖說話,知道這酒也正常,”流景淺笑一聲,看向下方淡淡薄霧籠罩的天界,“畢竟蓬萊對你一向不設防,你知道什麽都正常。”

舟明無聲笑了笑:“老祖當時一共釀了十壇,最後只成了五壇,說是都要給你留著,怎麽又輾轉到了不聽和帝君手裏?”

“他們開口討要了,老祖總不好拒絕。”流景回答。

舟明臉上笑意漸深:“他們要來也是給你的。”

“是。”

“所以也算歪打正著,沒有浪費老祖的心意。”舟明沉思片刻,又嘗試喝了一杯,頓時嗆得咳嗽幾聲。

流景聽到動靜回頭,對上他泛紅的眼睛後失笑:“駕馭不了,又何必強撐。”

“總要試試嘛,說不定喝著喝著就習慣了。”舟明嗆得眼底泛起淡淡水光,可唇角始終掛著笑。

流景盯著他看了許久,最後緩緩開口:“為什麽?”

她聲音很輕,幾乎要消散在風裏,舟明表情沒變,也不知聽到了沒有。

流景只問一句便沒有再問,只是又倒了杯酒慢慢地喝。天界歲月悠長,時間在這裏好似沒有了意義,她看著緩慢遊動的雲層,仿佛隨著時間一起靜止。

許久,舟明問:“何時發現的?”

“在我提醒你留個活口,你卻執意要殺假南府時。”流景沒有看他,眉眼間是沉寂已久的平靜。

舟明失笑:“就為這個?”

“這個就夠了,”流景視線轉向自己手裏只剩半杯的酒,“我們一起長大,一起去蓬萊修煉,一起殺南府、主天界,這些年好像除了你轉世修養那段時間,一直在一起,我對你的了解,不比你對我的淺,一點不對勁便足以下判斷,你不也早就發現我知道真相了嗎?”

舟明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安靜看著雲層。

流景伸了伸懶腰,慵懶地朝後躺去,任由金烏將光灑在她的臉上。

“其實這些事都不難猜,難的是我從未想過懷疑你,而一旦起疑,太多破綻就露了出來,”流景閉著眼睛,聲音平靜緩緩道來,“比如你離開冥域時,明明有無數理由可以選,偏偏說了個讓非寂最起疑的,比如還有一個所謂的‘南府’流竄在外,你為何一直沒去抓捕,比如不聽在冥域時,你還沒有過來,為何知道她被非啟抓走時沒有動用法器,再比如……”

她喉嚨動了動,再開口聲音有些許的艱澀:“再比如即便那些叛軍能順利進入我的寢宮,單憑我的修為也不可能會被他們偷襲成功,除非偷襲我的人,是我足夠信任、絕對不會防備的人……”

“太信任了,所以將整個天界都懷疑一遍,單單沒有懷疑你。”流景失笑,“非寂也信你,所以識海被種了斷靈針也不知道。”

舟明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後眼角都紅了。

流景輕呼一口氣,再開口已經恢復平靜:“塵憂當初配合叛軍誣陷我時,我一直不懂她為什麽會信任這些平白冒出來的人,可如果對方是你,我便明白了。”

“非啟的傷我最清楚,世間能治的人少有,舟明仙君的人品天下皆知,醫術更是出神入化,他若說可以救回非啟,那便無人會懷疑,所以塵憂能坦然赴死,只為給兒子留一線生機。”

流景停頓片刻,無奈地笑了笑,“可惜她沒有想到,即便是舟明仙君,也並非事事都能遵守承諾,甚至可以為了自己的目的,犧牲毫不相幹的人,所謂的會治好非寂的心誓,也是假的吧。”

她緩緩睜開眼睛,側目與舟明對視:“非啟是你殺的嗎?”

“是。”

“何時?”

“和舍迦一起去尋他時,”舟明回答,“我讓舍迦守在外面,親自去殺了他。”

“你那時告訴我,你們去時他已經死了多時。”流景直直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