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時隔一個多月,流景又一次進了暗牢,牢房裏那些精心布置的床和地毯都沒了,只剩冰冷的石板和一層薄薄的稻草,墻角還有窸窸窣窣的大老鼠和臭蟲。沒有上階熏香壓制,牢裏沉積了千年萬年的腥臭都反了出來,連空氣都令人作嘔。

流景雙手被法器鎖著,走進牢房後看見認識的獄卒朋友們,當即笑著點頭示意。獄卒嚇得神色緊張閃閃躲躲,趕緊低著頭離開了,流景討個沒趣兒也不惱,淡定看向牢房外正在鎖門的狸奴。

“近來天氣轉涼,能給一床被褥嗎?”她一臉委婉,“就當看在我服侍帝君許久的份上,開個後門唄。”

見她到這地步了還有心情瞎貧,狸奴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打算在這兒長住了?”

“當然沒有,可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啊。”流景無奈。

狸奴橫了她一眼,擡手揮退所有人,這才皺著眉頭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是已經說過了嘛,我把她殺了。”流景笑道。

狸奴耳朵都飛了:“胡扯!你沒事殺她幹嘛?”

“她先來殺我,我還不能殺她了?”流景反問。

狸奴覺得她在強詞奪理:“帝君不是護住你了嗎?”

流景頓了頓,笑:“帝君的確護住我了,還說要將她送去暮和宮,杜絕這種事再發生。”

“那你還殺她?”狸奴眉頭緊皺,嘴上這樣問,可心底還是不信她會殺人。

流景習慣性地想攤攤手,可雙手被法器鎖著,便只能作罷:“可她是個大活人,即便去了暮和宮,想回來還是可以偷溜回來,帝君不以後總不能時刻護著我吧,敵在暗我在明,萬一她哪天搞偷襲,我一個識海受損的廢人,又該如何應對她?”

狸奴愣了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她不死,便是懸在我頭上的一把刀,即便有帝君相護,我亦無法安寢,所以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趁她修為受損無法使用靈力,”流景噙著笑與他對視,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一不做,二不休。”

狸奴默默咽了下口水,耳朵飛得更厲害了。

“你可知我是如何殺她的?”流景突然問。

狸奴被她看得遍體生涼,思緒不自覺地跟著她走:“如何?”

“先偷了舟明仙君的昏睡藥,找機會讓帝君睡過去,再用當初在院中拿的法器隱匿氣息和身形——哦,那法器還是塵憂送的,她估計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用在她身上——我出不利台時,還看見舍迦纏著你追問我的情況,本來想安撫他幾句的,但事態緊急,我便只能先走了。”流景提起此事還有些惋惜。

狸奴敏銳抓到漏洞:“你一個識海受損的人,即便可以用法器躲過守衛,又是如何避開防護大陣出宮的?”

“你也知道我平生一大愛好就是四處閑逛,早前在宮裏發現一處可以通往宮外的暗道,當時想著有機會可以偷溜出去玩,便沒有告訴你們,誰知這次就用上了。”流景說著,還將暗道的位置告訴他。

狸奴見她將位置說得極為清楚,雖未去驗證卻也信了,無言許久後艱難開口:“所以……她真是你殺的?”

“我騙你做什麽。”流景失笑。

“你就沒考慮過後果?”狸奴心中已經信了,卻還在搖搖欲墜地堅持,“高階修者身死,勢必會引起天象異常驚動所有人,你殺她時,可想過自己會被押入暗牢。”

流景沉默片刻,問:“不都說冥域弱肉強食實力為尊嗎?殺人……應該不犯法吧?”

“不犯個屁!殺皇族的人那是與整個冥域為敵,怎麽可能不犯法!”狸奴徹底炸了,“難怪你敢動手,難怪你敢承認,合著是覺得自己不會有事是吧!”

流景看他兇成這樣,料想自己是要不成被褥了,只好席地而坐。

狸奴怒罵完,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帝君明明已經做了好安排,你為何不肯信他,你就這樣殺了塵憂,可有想過他的心情……你至少偷偷殺啊!”

“是偷偷殺的……總之替我跟帝君道個歉。”流景捏了捏眉心。

狸奴冷眼看她:“要道你自己去道。”

流景無奈一笑:“只怕他現在不想看見我。”

“現在後悔也遲了。”狸奴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流景嘆了聲氣,撿起一塊碎石剛要砸墻角的老鼠,一床柔軟的被褥就從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她身上。她頓了一下,擡頭便看到狸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無聲笑了笑。

“還不出來?”一片安靜中,她突然開口。

下一瞬,身後的墻閃過一道白光,舟明和舍迦同時出現。

“仙尊,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舍迦急切地問。

流景慢吞吞將被褥鋪在地上,這才安撫地捏捏兔耳朵:“我沒事。”

“一身的血,也叫沒事?”舟明難得臉上沒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