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年(29)

祁究看向五官因為恐懼變得扭曲的紙人許民新,似乎不為所動:“所以蠟筆畫上那團黑色的人影,是不存在的小男孩…或者說,是不存在的弟弟,對嗎?”

夫人越發著急,紙質的身體開始簌簌發顫:“多喜!不要胡說了!那只是你的幻……”

“我們這棟樓沒有你所說的小男孩,你也沒有弟弟,記住了嗎?記住的話就重復一遍。”許民新打斷夫人惶惶不安的質疑,認真且迫切地看向祁究。

祁究沉默一瞬,只淡聲回了句:“我知道了。”

他並沒有重復那句話的意思,紙人許民新看他了一眼,也沒有逼迫他重復的架勢,只輕輕嘆了口氣,就轉過身打開202的房門。

祁究跟隨許民新夫婦的腳步進入202房內。

首先引入眼簾的是一台老舊電視機,寬厚的塑料框架包圍著電視機屏幕,在視覺上帶來厚重的年代感。

電視機旁是一台觸感十分粗糙的DV播放機,黑色機身兩端有些微鼓起的形狀,還有小孩子打鬧時留下的刮碰痕跡。

電視櫃上方是一張四人彩色合照。

和405房間許太太的六人合照一樣,這張照片同樣給人一種明亮卻詭異的反差感。

照片正中央坐著許民新夫婦兩人,雖然因為年代原因照片不甚清晰,但依稀能辨認出這會兒的許民新夫婦要年輕許多,照片的背景是個搭建的攝影棚,夫人穿了一身紅色中式禮服,修身的裁剪凸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很顯然夫人此時已經有孕在身,她側身挽著比她高半個頭的丈夫許民新,夫妻倆面對鏡頭露出明亮的笑容。

和許太太那張照片一樣,佇立在許民新夫婦身後、並排而立的兩人的臉部都被撕掉了,空缺部位同樣留下不規整的痕跡,仿佛是被人用手指惡意戳了兩個洞。

但和405那張照片的日常感不一樣,站在許民新夫婦身後臉被撕毀的一男一女,身上穿著那個年代最流行的婚紗禮服款式。

看來是一對剛結婚的新人。

許民新夫婦似乎刻意沒讓自己意識到照片的異常,這張破損的婚紗合照同樣被裝裱好,夫婦兩人還將其端端正正掛在電視櫃之上,這是房間最醒目的位置,只要身處房間,就一定能清楚看到。

夫人注意到了祁究的視線,她動作自然地濕了塊抹布,然後踮起腳小心翼翼擦拭照片相框:“不著急,年已經到了,你的哥哥嫂嫂想必也快回家了。”

“是啊,估計這兩天就能回來了,也不知道哥哥嫂嫂給我帶了什麽新年禮物。”祁究敷衍回答道。

之前他看到過多喜多樂房間裏和爸媽的遊樂園合照,還曾有疑惑,對於那個年代的多喜多樂而言,許民新夫婦的年齡有點過大了,現在看來,在多喜多樂降生之前,許民新夫婦還有個兒子。

可惜對方是哥哥,並不是他要找的“弟弟”。

祁究朝DV播放機走近了看,發現播放機的前置抽取式光碟盤上落滿灰,因為太久無人使用的緣故,開機的時間特別長,讀取錄像也變得遲鈍,即使識別出了錄像帶,屏幕上好不容易閃現的畫面還時不時卡頓一下,音軌上充斥著斷斷續續的雜音。

許民新紙人夫婦簡單交代幾句後,就坐在被陰影覆蓋的沙發上不做聲了,整個房間變成了祁究的主場。

這箱子錄像裏,除了許多喜和許多樂的表演記錄外,還有一家人日常的生活碎片記錄。

比起隔壁的何思何想,多喜多樂的成長環境是令人羨慕的,她們擁有足夠多的來自父母家人的愛。

滿滿一箱錄像帶沒做任何標記和排序,要逐一翻看才能找到《不存在的朋友》的表演記錄。

好在時間還早,夜晚還長,祁究也擁有足夠的耐心。

約莫四十分鐘後,噪點跳動的屏幕上出現了熟悉的一幕,男女主持人朝身後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臉上綻開笑容:“接下來,請用熱烈的掌聲歡迎許多喜和許多樂兩位小朋友為我們帶來歌曲《不存在的朋友》。”

原本有點走神的祁究立刻聚精會神看向屏幕,耐心消磨得差不多了的祁小年也重新打起精神。

屏幕上的畫面突然卡頓住了,卡在多喜多樂手拉著手,拿著話筒走上台的瞬間。

但令人不舒服的音樂聲還是彌漫開來——

“潮濕的手帕,關燈的房間,丟手絹,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多出來的小朋友後面,大家不要告訴它,快點快點閉上眼,因為它是不存在的朋友,爸爸媽媽不願意承認它,它是不允許存在的朋友,它是房間裏多出來的‘人’……”

“丟手絹,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多出來的小朋友後面,大家不要告訴它,快點快點藏起來,客人們和長輩都害怕它,需要在兩分鐘內找到他,否則客人和長輩就要瘋啦,瘋了的長輩和客人會用血漿汙染這個遊戲之夜,走廊上是他們幹枯的身體和濕漉漉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