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吃醋

寧瀟跟任清越說了抱歉,再度約了時間。

在整個會議室只剩兩人時,她率先邁開步子,走出了房間。

池蔚然也沒多說什麽,跟在她身後。

她走出酒店,走到大街上,伸手攏住風衣,呵出的霧氣很快成了白霜。

入目都是明亮繁華的燈飾,鋼筋鐵骨的高樓聳立,在雲端碰頭。

街上人不少,不遠處還能看到彩燈裝飾的聖誕樹。

過馬路的時候,寧瀟目視前方,冷不丁開口。

“你不覺得你公私不分嗎。”她不用回頭,也知道他仍在身後。

“是嗎,不覺得。”池蔚然語氣平淡。

“任總是公是私,他自己清楚。你講不講下半場,他給出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我聽到了。”

他聽到了,才進去的。

於是確定了一件事。

寧瀟沒答,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池蔚然邁步稍寬了些,到跟她並排的位置,側目掃了眼,輕嗤一聲:“所以,是偶然的緣分,還是設計好的緣分,誰有私心誰知道。”

不用細聽,都能輕易摘出幾分咬牙切齒來。

池蔚然自認不是喜歡吃味的人,他的心胸一向寬廣。

但是……任清越的狼子野心別大寫加粗寫在額頭上了好吧!

他現在本來就很危險了,被一個短信搞到快精神衰弱,奮鬥多年歸來仍是老友。

這些天一邊周旋公事一邊復習短信,看一次吐血一次。

池蔚然狀態的確不對。

擱平時,寧瀟高低要損他幾句,退一萬步說,也要試探下——

可現在,她精神層面已經老僧入定了,完全沒有那個心思。

走到聖誕樹附近,寧瀟停下了腳步。

“池蔚然,我有話跟你說。”她在衣兜裏的手攥緊,尾音都有些發抖。

池蔚然沒應,皺著眉把她手飛快取出來。

剛塗了藥膏不久,亂碰亂磕別到時候發炎了。

觸碰到她的瞬間,寧瀟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池蔚然動作一頓。

他擡眸,視線仔細從她面上掃過,輕柔而不由分說地捉過她手腕。

她手心攥著什麽。

池蔚然:“松一下。”

寧瀟垂著眼沉默,最後還是緩緩攤開掌心。

一個卡通小掛件,金屬鑲邊。

一支威風凜凜的德牧。

看清楚她握著什麽的瞬間,池蔚然已經明白過來。

她知道了。

他擡眼看了看近處的聖誕樹,輕之又輕的深呼吸,吐了口氣出來,壓住翻湧上來的殺意, 重新看向寧瀟。

“你想說什麽。”

“——除了對不起。我不想聽那個。”

“換個有新意的。”

寧瀟看向他,眼圈發紅,一向挺直的腰背像是失去了支撐,微彎了下來。

“那我能說什麽。那天就是我喂的。”

池蔚然徑直打斷她,聲音有些冷:“寧瀟,你是不是就喜歡把所有事情都往身上攬——”

寧瀟輕聲道:“我知道什麽對你最重要。”

池蔚然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什麽非常好笑的事,神情變了幾變,最後笑了出來。

“你真的知道嗎?”

即使氣得要頂不住,他也幾乎無法直視她的眼睛。

明亮的,覆蓋著一層水膜的,失落的灰色與愧疚。

寧瀟的心看著輕,實則重。

她要守的,想緊握的,大部分都丟了。

從精神上來說,她自認已經是個丟盔棄甲的逃兵。

池蔚然深知這一點,所以這件事他本來打算帶到墳墓,不然以現在的情況,寧瀟只會自責到要麽崩潰要麽遠離。

寧瀟沒有說話。

“你要是這麽想道歉,”

池蔚然俯身,鼻尖幾乎要蹭到她的,語氣惡劣又輕挑:“……就換個方式。”

寧瀟忽然擡了擡手,掌心溫度偏涼,驟然貼上他面頰,眼底有很重的紅血絲,聲音輕到可以落在雪花上。

“對不起。”

東風的去世不是意外,寧瀟能猜到這點。

盡管知道,但池蔚然作為最痛的人,他翻過了這一頁,選擇避而不談,寧瀟更不會主動揭開。

他們之間早已有一種無聲的默契。

這默契就像一層減震墊,隔開真正尖銳的一切。

譬如吵得再兇,也不會說真正傷對方的話。

一直這樣,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但現在不一樣了,在束清拿出證據,告訴她有人借她的手害死了東風後,寧瀟飛快意識到了更深的點。

池蔚然在這事上選擇了緘口不言。

不讓她知道,等於把減震墊擱在她身下,以他自己消化這件事為代價。

於是,不知不覺間,寧瀟已然欠他兩次。

對不起是最沒用的話。

寧瀟當然也知道,可笑的是,到了這種時候,語言系統跟退化了一樣。

他說不想聽,她還是說了,因為沒有其他的可以說。

他們之間的氣氛很少沉重成這樣,寧瀟的狀態比霜打的茄子更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