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機緣
這個人便是他的母親——趙氏。
其實,斂屍的陳皮說起趙氏死在淮右床上時,謝知非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但那時候晏三合還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蹦亂跳,謝知非根本不知道她的命是借來的,所以也沒有再去深思細想。
而現在……
謝知非慢慢閉上了眼睛,思緒再一次回到十年前。
那一夜,淮右已經睡下,他被尿憋醒,看到爹娘房裏的燈還亮著,而爹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子裏。
父子二人沒說上幾句話,前院就有了動靜,他們一前一後離開了海棠院。
張天行的身手,應該比父親更早發現前院出事,這個時候他只會做一件事——迅速把養在附近的替身接過來。
於是,整個海棠院裏只剩下淮右和娘兩個人。
巧的是,這一天,是他和淮右的生辰。
娘,你是因為思念自己真正的女兒,恨晏三合雀占鳩巢,所以才起了殺念嗎?
謝知非睜開眼睛,眼眸黑沉的沒有一點光透出來。
他第一次聽說死人有心魔這件事,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世上怎麽會有人心結那麽深,以至於都成了魔?有什麽是不能放下的?
在做謝三爺的十年裏,他以為自己已經從鄭家的夢魘中走出來,不曾想,只一個淮右的死因,讓他的夢魘又變本加厲起來。
當真,有些人和事是一輩子都放不下的,也不能放下。
幾個拐彎,謝知非來到晏三合的院子。
院子,不知何時掛了四盞白燈籠,照得青石磚白慘慘的,說不出的陰森。
他跨進門檻,在棺材前蹲下。
還是那張清冷的臉,沒有任何變化,像是睡著了一樣,如果細看,還能看到她的嘴角,有一點往上揚起的弧度。
是想到了什麽好事,所以才揚起嘴角?
謝知非伸出手指,輕輕的在她嘴角邊戳了一下,就像小時候的每一個清晨,他左等她醒不來,右等她醒不來,就手賤的去弄醒她。
這丫頭睡覺板板正正,乖巧的不得了,人往被子裏一縮,就像只小貓兒一樣。
唯一不好的,是她喜歡把手放在外面,天暖倒還好,天一涼,手也涼。
謝知非摸上她的手。
從前的這雙手,小小的,軟乎乎的,中指的指腹有一點薄薄的繭子,是練字練出來的。
她總喜歡拿這一點薄繭說事,說她光自己練字就很辛苦,還要幫他寫字,看,繭子都寫出來了。
不就是想讓他心疼心疼嗎?
他拉過她的手,用力吹兩下:還疼不疼?
她一雙黑眸有魂有魄,揚唇一笑:不疼了。
謝知非想到這裏,握著晏三合的手不由用了點力:“丫頭啊,這些……你都記不得了。”
話剛落,冰寒的氣息從掌心下的那只小手裏湧出來,察覺到不對,謝知非趕緊松手。
哪知,那手就像是被粘在了上面一樣。
不僅如此,謝知非整個人仿佛被那股寒氣凍住,身體怎麽都動不了。
忽然,白光一閃,一道門在眼前驟然打開,門裏巨大的吸力撲面而來,他瞬間沒入黑暗中。
與此同時,正在蒲團上打坐的老和尚猛的睜開眼睛,大喊一聲:“不好!”
邊上的虛雲眉頭一皺:“師父,怎麽了?”
“他進去了。”
“誰?”
“謝知非!”
虛雲呼吸一窒,立刻蹲到老和尚跟前:“上來,我背你去。”
老和尚往他背上一撲,“快!”
師徒二人像飛一樣沖進晏三合住的院子,偌大的棺材前,空蕩蕩的,哪還有什麽謝知非啊。
老和尚腳落地,二話不說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一點殷紅從他指尖冒出來。
虛雲把晏三合掌心翻開,露出裏面的玉佩。
一滴血落在玉佩上,竟瞬間把玉佩都染紅了。
老和尚閉目念了幾聲梵語,忽然一道白光乍現,白光中,門驟然打開,謝知非抱著雙臂,哆哆嗦嗦的蹲在地上。
老和尚伸手將他用力一拽,人拽出的同時,門砰的一聲合上,白光驟然消失。
李不言幾個飛奔過來,看到師徒二人站在棺材前,都愣了愣,不是打坐休息了嗎?
李不言:“大師,剛剛這院裏怎麽這麽亮?”
朱青:“亮光怎麽一閃就不見了?”
丁一:“對啊,是不是打閃啊?”
黃芪:“怎麽光打閃,不響雷啊?”
小裴爺最慢一個沖進來,目光一垂,臉都綠了,“謝五十,你身上怎麽一層白霜?”
這時,李不言幾個才發現三爺手撐著棺材,兩排牙齒凍得咯咯作響。
小裴爺一聽這聲音,綠了的臉瞬間變黑:“你,你幹嘛去了,冷成這樣?”
虛雲:“他進了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