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義子

“在聽。”

一個字都不曾漏。

謝知非雙手握拳,聲音微微顫抖,“你說下去。”

“陛下賊喜歡這支隊伍,前幾次打韃靼,都把步六帶在身邊,專命他們打前鋒。”

赫昀扭頭去看謝知非。

“這回真要和韃靼再打起來,估計也少不了他們,咦……你眼眶怎麽紅了。”

“酒熏的。”

謝知非慢吞吞道:“他們的武器,竟然都是刀?”

“你不懂,這叫大刀在手,天下我有。”

赫昀說到這裏,深深嘆了口氣,“從前的鄭家軍,使的也是大刀。”

暗影中,謝知非冷峻的面容緩緩露出一股難掩的悲傷。

鄭家刀法一共三十二式,每一式看著樸實無華,實際卻都是殺招。

爹說在戰場上,花裏胡哨的東西會要命,想保命就是殺人、殺招。

鄭淮左三歲開始學武,五歲學鄭家刀法,人小力氣小,爹特意給他打了一把小刀。

七歲,他頭一回舉得起真正的大刀。

那刀很重,比他的個頭還高,刃如秋霜,削鐵如泥。

爹說:兒子,刀在手,屠盡欺我華夏狗。

謝知非背過身,飛快的用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淚。

他做夢都沒想到,在這個歡場風流之地,還遇到了祖父曾經的下屬。

鄭家軍最後的去路,他其實也打聽的一清二楚。

五萬人馬,其中有兩萬老兵、殘兵告老還鄉,三萬被打散了充到各個軍營。

“步家軍有多少人?”他問。

“三萬。”

赫昀:“也只有三萬。”

謝知非:“這話什麽意思?”

赫昀沖他擠了下眼睛。

“陛下待見,自然兵部待見;兵部一待見,那軍餉什麽的就撥得足,你沒瞧見他們的盔甲都和別的士兵不一樣嗎?”

謝知非:“不一樣在哪裏?”

“用鐵多,戰場上就扛打,關鍵時候還能保命。”

赫昀:“你去幾大營打聽打聽,誰不想削尖了腦袋進步家軍,但誰又能進得去?”

哪怕謝知非知道原因,卻還多嘴問了一句:“為什麽?”

因為那個答案,會讓他心生自豪。

“因為鄭家軍最後就剩下三萬,一個蘿蔔一個坑,除非士兵告老還鄉,否則步家軍的坑永遠先盡著曾經是鄭家軍的人。”

赫昀斜著眼兒感嘆,“說到底還是鄭老將軍了不起,帶出了步六這麽一個物,他……”

話沒說完,就聽一聲大喊,“老大,人找到了,在這裏。”

“帶下來。”

“是!”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院子的地上多出兩個人。

一個白白凈凈的小倌人,臉長得比女孩兒還要標致,身段比女孩兒還要妖嬈。

另一個是二十左右的男子,沒穿上衣,露出精壯的上半身,下半身的褲子穿一半,露一半。

玉笙樓的客人們都忘了剛剛被打擾的憤怒,一個個從欄杆裏探出腦袋看好戲。

“那小倌人我認識。”

赫昀壓著聲道:“戲名少棠,打小學戲的,從戲班子出來後,才來的玉笙樓,那小腰……嘖嘖嘖,真是一掐就斷。”

謝知非扭頭看他一眼。

赫昀見自己一得意說漏了嘴,趕緊又道:“這不都是從前的事兒了嗎,我如今這心思可都在……”

“看戲。”

謝知非冷冷打斷他。

這時,步六已經走到光膀子男子面前。

男子擡起頭,沖他痞賴一笑:“義父,幹嘛這麽興師動眾?我玩幾天就回來了。”

步六陰沉著臉,沒說話。

男子往前一撲,像條狗一樣趴在步六腳下。

“義父,你再給我兩千兩,銀子玩完,我就徹底收心,真的,騙你我就是小狗。”

步六依舊沒說話。

男子嘴角輕輕牽動了一下,身子一翻,索性躺在地上,跟個無賴一樣。

“義父,我錯了,你別生氣了行不行,再讓我玩三天,就三天行不行啊!”

“來人。”步六終於開口。

“在。”

“仗斃。”

“是!”

兩個士兵走上來,一左一右架起了地上的少棠。

另一名士兵也不知道從哪裏尋了一條板凳。

三人把人按倒在板凳上。

少棠哪知道仗斃的人會是他自己,嚇得魂飛魄散,哇哇大哭道:“徐公子救命,樓主救命啊,冤枉啊,我冤枉啊,為什麽要殺我啊?”

徐念安一個躍身跳起來,沖著步六大吼道:“你除了打打殺殺,你還會什麽?有本事你沖我來,把我打死啊!”

步六眼睛裏浮起一層薄紅,伸手一把扣住徐念安的脖子,恨鐵不成鋼道:

“要不是你爹,你早就死幾百次了。”

徐念安漲紅著臉,一臉痛苦道:“要不是我爹,你也早就死了,爹,爹,我的親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