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書生

夜幕,終於降臨。

唱園春門口,駛過來兩輛馬車。

馬車停穩,侍衛利落地跳下車,放好腳凳,轉身掀開簾子。

從車裏走下兩個年輕男子,前頭那位一身錦衣,高大英俊;後頭那位手搖折扇,昂首挺胸。

兩人站定後,同時向身後的馬車瞧過去。

年輕的婢女已經將車簾掀開,從裏頭探出一只白生生的手。

婢女輕輕握住。

烏發少女從車裏走出來,白玉一樣的臉上,一雙黑眸清清冷冷。

她擡頭沖兩位年輕的男子,淡淡一笑,

冷的眼,暖的笑,一時間兩位年輕的男子都屏住了呼吸。

搖扇男子心裏哀嚎一聲:菩薩,能不能現在就洞房啊?小爺我春心蕩漾啊!

錦衣男子磨磨後槽牙:還是舍不得把她太早嫁出去,再多留幾年吧。

少女扶著丫鬟的手,娉娉婷婷走到朱門前,遞過手中的戲票。

等在門口的是個中年男子,約摸四十出頭的樣子,他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看了看少女的身後。

“晏姑娘,一張戲票只能進一個人。”

晏三合眯著眼,無所謂道:“那這戲不聽也罷,不言,我們走。”

“慢著!”

話一出口,中年男子才發現自己急中出了錯。

“他們一個是謝道之府上的三爺;一個是裴太醫的大公子。”

晏三合淺笑:“他們是陪我來的,程園主。”

中年男子臉色又變,“你怎麽知道我姓程?”

“你天庭飽滿,鼻梁挺直,耳闊嘴圓,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不是園主又能是誰?”

晏三合搖了兩下手裏的團扇,“再說了,這都什麽時候了?”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攔著不讓我的人進?

白白浪費老禦史這一通費心費力的安排。

晏三合把戲票往他手裏一塞,“三爺,小裴爺,咱們走!”

三爺長衫一撩,小裴爺扇子一搖,一前一後從程扶搖的眼皮子底下走過。

走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身後幾個客人一看,鼻子都氣歪了,“喂,喂,喂,他們怎麽連票都不買?”

“對啊,唱春園不是不接待女客的嗎?”

這時老夥計走上來,陪著笑臉道:“諸位見諒,他們是我們程園主今日請來的貴客。”

……

與白天的唱春園相比,夜晚的唱春園,更添了幾分旖旎。

一路走,一路都是歡聲笑語。

引晏三合幾人的,是那日的紅衣丫鬟。

丫鬟笑著把人領上二樓,指著掛著“菊”的字包房道:“姑娘,兩位公子,裏邊請。”

晏三合在四方桌的主位坐下,謝知非和裴笑則一左一右,坐在她身邊。

小樓人聲鼎沸,樓下的八張桌子,坐得滿滿當當;樓上的八個包房,也沒有一個空著。

小裴爺糊塗了,用腳尖碰碰謝知非。

兄弟,這是啥情況?

敢情陸時沒包場啊?

謝知非腦子裏雜七雜八的,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他,只好也用腳尖碰碰晏三合的。

晏三合正四下打量這間包房。

奇怪。

上一回來,這包房是鏤空的,左手邊、右手邊的動靜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這一回……

鏤空的雕花,竟然變成嚴實的門板,這包房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密封的空間。

察覺謝知非踢她,她也沒問為什麽踢,而是看了看身後的李不言。

李不言二話不說,便走出去。

她一走,黃芪壓根不用小裴爺叮囑,也跟著離開,只留朱青一人守在門邊,目光四下打量。

晏三合把頭往前湊,壓著聲:“其實我也不知道,等不言去探探再說。”

謝知非:“……”我還啥都沒說呢?

小裴爺:“……”謝五十有什麽用?還是娘子與我心有靈犀。

小裴爺想了想,提議說:“三合,要不我們出去轉轉,上回在教坊司,隨便轉轉不就碰到了桂花?”

晏三合正是這麽想的,“等戲開鑼我們找個機會出去,三爺留在這裏,以防萬一。”

謝知非“嗯”了聲,心裏卻有些發酸。

這是做大舅子的失落嗎?

再一想,又覺得這個念頭起得實在不合時宜,還是先應付眼前的事情要緊。

“當——”

一聲清亮的鑼聲,喧囂的戲樓一下子安靜下來。

戲開鑼了!

鼓樂聲隨之響起的同時,戲台上緩步走上來兩個人,一個是普救寺的小僧人。

另一個穿著白色長衫,頭戴小冠,英氣勃勃,正是這戲的主角——張生。

“怎麽又是西廂記?”小裴爺小聲嘀咕。

窮書生和大小姐的橋段,他都看膩了,怎麽就不能演個俊書生和窮姑娘的橋段?

他偷瞄了眼晏三合,也好應應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