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緋衣

從驛站出來,兩人又往茶坊去。

說起喝茶,李不言一肚子牢騷要發。

茶坊裏談論陸時的人很多,但個個都把他誇得跟朵花似的。

要不是事先知道這人的所作所為,她都有種錯覺,這陸土雞真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清官一枚。

“再聽別人這麽誇他,我就要吐了,太惡心。”

晏三合神情平淡,“現在有多惡心,到時候扒皮就有多爽。”

“那我忍了!”

……

李不言不用忍。

因為今天茶坊裏談的都是另一個人——謝道之的幺兒,紈絝子弟謝三爺。

“聽說了沒有,謝三高升了,總指揮使啊。”

“他才多大啊,沒這個資歷吧!”

“還不是仗著他那個有權有勢的爹嗎?”

“官做得再大有什麽用,短命鬼活不長的。”

“要活那麽長幹什麽呢,像他那樣的人,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金漿玉液,睡的嬌滴滴的花魁,都享受夠了。”

“就是哪像我們平頭百姓,沒事只能摸兩把自家炕上的娘們,沒滋沒味兒。”

“哈哈哈……”

哄笑聲中,李不言把唇湊到晏三合的耳邊,“昨天他們匆匆忙忙的走,應該就是為這事兒吧。”

晏三合點點頭,手指沾了一點茶漬,在桌上寫了一個“孫”。

謝三爺的高升,十有八九是這人的手筆。

至於用意,自然是趁著漢王不在京中,把自己布下的棋子往上提一提,畢竟皇帝年紀不小了。

“可惜啊!”

李不言陰陽怪氣道:“那張俊臉瞧著不像是總指揮使。”

晏三合:“那像什麽?”

李不言冷笑一聲,“像掛牌一夜,賣身五千兩的當紅玉倌兒。”

晏三合笑了。

這丫頭,還替她鳴不平呢!

……

在茶坊腿都坐麻了,喝一肚子水,聽一肚子三爺的風流韻事,關於陸時,卻只聽到了零星幾句。

晏三合並不沮喪。

陸時的事已經鬧了好幾天,三爺升官卻正新鮮熱乎。

這世道是一個朝代更叠著一個朝代,這日子自然也是一個熱鬧更叠著一個熱鬧。

坐了一個多時辰,她與李不言打道回府,故意從陸府門口繞了繞,卻見兩扇朱門緊閉,門口一個影子也沒有。

是因為病愈上朝,所以太醫院、錦衣衛都不用再來了嗎?

回到府裏,湯圓迎上來,一邊替晏三合更衣洗漱,一邊嘴裏嘮叨著謝總管送老參給李不言養傷的事兒。

晏三合耳朵聽著,目光卻望著窗外怔怔出神。

謝總管不可能知道李不言受傷的事,更不可能擅自送東西到這頭來,一定是謝知非交待的。

她摸了下自己的頸脖,聲音很輕的對李不言說:“我要再看不明白,那便是傻。”

李不言啃了口梨子,心說像謝知非這號男人,白送給她都不要。

喜歡,暗戳戳的暗示;

不喜歡了,也暗戳戳的暗示。

媽的,一點都不光明磊落。

“湯圓,把那兩支老參剁碎了喂狗。”

“別聽她的,湯圓。”

晏三合眼皮都沒眨,“讓廚房入湯,晚上就給咱們李姑娘補補。”

……

兩根老參把李不言補的直流鼻血,晏三合則趁這空閑的兩天,把圍繞唐之未的幾個人物一一梳理。

通過梳理,唐之未生前的一言一行,都極為生動的鉆進腦子裏。

整整兩日,晏三合都窩在家裏沒出門。

第三日,天還沒亮,她就把李不言叫醒,兩人換上男裝,連早飯都沒用,便直奔陸府。

晏三合沒有忘記,今日是陸時上朝的日子,她想在暗處觀察這人的一舉一動。

步行到陸時宅子附近,天剛蒙蒙亮。

李不言找了棵大樹,讓晏三合爬上去,自己則輕輕一躍,躍上了墻頭。

那日她們故意從陸時宅子繞行,就是想尋一處最佳的觀察位置。

不多時,朱門吱呀一聲打開,兩個轎夫擡著一頂轎子走出來。

又過了一會,管事陸大扶著陸時跨出半人高的門檻。

陸時在轎子面前站定,擡頭、挺胸,用手理了理官袍,扶了扶官帽。

陸大則掀開轎簾,扶他上轎。

整個過程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卻看得樹上的晏三合、墻上的李不言心驚膽戰——

這陸時,竟然又穿了一身緋衣。

……

誰看了不心驚膽戰呢!

禦史穿緋,那是要彈劾官員的,文武百官們嚇得心裏直犯嘀咕:不知道今兒的倒黴鬼,會是誰啊?

皇太孫趙亦時也走在上朝的隊伍中,扭頭看到一抹緋,眼角抽動。

他故意慢下腳步,等陸時走近。

“殿下。”陸時沖趙亦時躬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