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忘恩

陸時的娘竟然這樣的人?

晏三合緊抿著嘴角一言不發。

“當時的陸時已經是舉人,舉人的娘做出這樣的醜事,姑娘想一想,陸時還能再上考場嗎?”

“唐老爺,我對科舉不太了解,參加春闈的人是要求身家清白嗎?”

“身家清白是最基本的要求。”

唐見溪又補了一句:“當然很多事情你不說,我不說,上頭的人誰知道?”

“陸時的娘鬧到衙門,事情就鬧大了,捂不住。”

“正是如此。”

唐見溪:“縣衙的人立刻書信一封,送到京城,禮部的人商議再三,決定取消陸時春闈的資格。”

晏三合:“取消資格的人,是這一次不能春闈,還是這一輩子都不能?”

“這一次。”

唐見溪口氣一變:“但姑娘可有想過一件事,在同僚異樣的眼光和閑言碎語中,你能不能擡頭挺胸?主考官會不會因為這事,對你的文章有所偏見?”

“後來事情是如何發展的?”

“是先生,在那次殿試過後的曲江宴上,當著諸多禮部官員和新一科的進士們誇了陸時幾句。”

唐見溪說到這裏,幾乎是咬牙切齒,“我先生是一代大儒,又是太子太師,他的話是極其有分量的。”

晏三合認同這一點。

自古以來,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少替人說話,但話一旦出口,足以扭轉一個人的命運。

陸時的命運因為這短短幾句,而徹底改變。

唐岐令於他,的確有再生父母的恩情。

“那麽,在唐家出事後,陸時又是怎樣的忘恩負義?”

唐見溪閉上眼睛,似乎不太願意回憶起過往,但過往就在哪裏,繞不過去。

“唐家出事,我們一眾學生都深信先生的人品,覺得他是被冤枉的,所以聯名上書為他喊冤,想盡自己一點綿薄之力。所有先生的學生都來了,只有他陸時……”

唐見溪忽的睜開眼睛,“根本不為所動,甚至連人影都沒出現。”

“為什麽?”

晏三合皺眉:“按理說……不應該啊!”

“因為要急著撇清關系。當時陸時高中探花,幾個月後就能入翰林院,前程一片光明。而先生鋃鐺入獄,已經是階下囚了。”

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些年,再提起的時候,唐見溪依然是滿心冰冷。

“晏姑娘,且不說他當時與師妹的關系,只說先生往日裏待他……他也不應該絕情絕義到這個份上。”

因為晏行的心魔,晏三合如今最恨的,就是不知感恩的人,“這麽看來,他的確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有人替他罵出來,唐見溪心裏痛快了,索性又多說了一件事。

“師妹爭花魁的那一夜,言停那首詩的落款是歲寒三友。”

“這事我知道。”

“晏姑娘不知道的是,言停事先去找過陸時,希望爭花魁那夜他能出面。”

“讓他出面的原因是什麽?”

“言停怕師妹在裏面撐不下去,想讓陸時去見一見,哪怕違心說幾句假話,師妹都有撐下去動力,更何況……”

唐見溪動了動嘴唇,極其艱難的往下道:“更何況師妹的身子幹幹凈凈,他又是她心愛之人……”

話到這裏,是徹底的說不下去了。

但晏三合心裏已經有數。

一個女子從生到死,如果非要在這漫長的一生中,找出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應該就是洞房花燭夜吧。

對於身陷教坊司的唐之未來說,她的洞房花燭夜就是花魁夜。

花魁夜與其被別的男人糟蹋,不如找一個她心理上能接受的男人,溫柔的、憐惜的教她成為一個女人。

褚言停想得極為周到,陸時正是最好的人選。

“他拒絕的理由是什麽?”晏三合問。

唐見溪木然地冷笑一聲,“不想見,不能見,不該見!”

饒是晏三合再見多識廣,也被這三個“不”字,驚得往後退了半步。

當真是無情無義到了極點啊!

也難怪唐之未從教坊司出來,就直奔水月庵,一腔癡情錯付與人,傷透了。

“他後來真去了翰林院嗎?”

“沒有!”

“為什麽?”

“這只能說老天有眼。”

“我明白了,春闈舞弊案一出,就有人質疑陸時這個新科花魁的真實性。”

“姑娘真是聰明。”

唐見溪臉色森冷,“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撇就能撇得清的,雁過留聲,人過留名,越是想逃,越是逃不掉。”

怪不得連小裴爺都不知道陸時還曾經中過探花,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晏三合轉身看著唐見溪,“唐老爺,如今的陸時今非昔比,你可曾預料到?”

“憑這人的鉆營、手段、狠毒,他要不坐上二品的高位,那才是我預料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