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故事(六)

周也:“是我的小主子,他叫吳不為,剛滿十五。”

裴笑驚道:“他是吳書年的兒子?”

謝知非皺眉:“那場戰爭中活下來的不是父子二人,而是祖孫三人?”

晏三合:“他是怎麽過世的?”

“吳不為是我主上的孫子,也是書年的兒子,三代單傳,只此一根獨苗,因天花而死,死在我的懷裏。”

周也眼神很冷。

“他給我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周叔,你和父親說,我不疼,一點也不疼。”

“吳書年,當時你在哪裏?”謝知非突然大喊。

他的這聲喊實在太大聲,把晏三合和裴笑都嚇了一大跳。

“我在門外,阿也怕我傳染,死活不讓我進去。”

不知何時,吳書年已經睜開了眼睛,“我回了他一句‘好孩子,爹爹對不住你’。”

“因為我沒讓書年送孩子最後一程,他想多陪陪他,於是停靈七天。七天後,葬於大明山頂,和他祖父合葬在一起。”

周也臉上隱藏不住的傷心。

“墓前豎了一塊無字碑,墓後種了兩棵松柏,邊上還有一塊大石,你們如果想去,應該很容易找到。”

聽到這裏,裴笑心裏只覺得十分怪異。

我們為什麽要去?

這跟解我家外祖母的心魔,有關系嗎?

還有他們講這些話,連年月日都講得這麽詳細,到底有什麽用意?

他下意識擡頭去看晏三合——

卻見晏三合臉色煞白,睜大了兩只眼睛,死死地看著吳書年。

她咋了?

裴笑趕緊扭頭去看謝知非——

卻見謝知非滿頭滿臉的汗,放在桌上的兩只手死死的握成拳頭,發出咯咯咯骨頭裂開的聲音。

他又是咋了?

裴笑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正要說話,誰知謝知非霍然起身,一把揪住周也的衣襟。

眾黑衣人見了,紛紛拔刀圍了上來。

而原本倚著水缸聽故事的李不言三人,也驚得跳起來,各自拔出手裏的劍。

一個眨眼,院子裏的氣氛陡然劍拔弩張。

裴笑毛骨悚然,低呵道:“謝五十,你幹什麽?”

謝知非這會連眼珠子都在發顫,喉嚨裏發出如困獸一樣的低吼,就是不說一個字。

而那張原本笑眯眯的俊臉,不知何故扭曲變了形,額上的青筋一根一根似要破皮而出。

這樣的謝五十,裴笑活二十年從來沒見過。

“謝知非!”

晏三合跟著站起來,十分大膽的伸手覆在他揪著周也衣襟的手上。

掌心的冰冷讓謝知非的手松了一下。

晏三合隨即用力一拽。

謝知非被拽得跌坐在太師椅裏,嘴角牽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麽,可惜,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周也。”

晏三合看著他,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冰冷,語速比任何時候都要緩慢。

“你繞這麽大一個圈子,講了這麽一個故事,是想告訴我,鄭家的那樁滅門慘案,不是吳關月父子所為?”

“什麽,什麽?”裴笑悚然一驚。

“鄭家的案子發生在永和八年的中元節,也就是七月十五。”

因為解晏行心魔的原因,晏三合已經把這個日子牢牢刻在腦子裏。

“吳關月在四年前就已經死了。七月初十,吳書年的兒子吳不為過世,停靈七天,也就是七月十七才出殯。

那麽也就是說,鄭家的滅門慘案是另有兇手,吳關月父子是冤枉的。”

冤枉的?

裴笑嗤笑一聲,“別開玩笑了,這怎麽可能?”

“主上就是冤枉的。”

阿強冷著臉走過來,“當時我們都在門外陪著主上,小主子走的時候,我還哭了呢!”

“我也在!”

“我也在!”

“我也在!”

“我對天發誓!”

“我也可以對天發誓,發毒誓!”

一個個黑衣人接二連三的出聲。

裴笑只覺得眼前一片天地都變了顏色。

鄭府的案子震驚天下,如果吳關月父子真是冤枉的,那麽這個案子真正的兇手是誰?

如果吳關月父子不是冤枉的,那麽他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他下意識去看晏三合,卻見她黑長的雙睫微微戰栗著,臉上也是一副被雷劈過的樣子。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良久,晏三合沖吳書年揚了揚下巴,“我有幾個問題要問。”

吳書年看著她,輕輕地笑了。

阿也說得沒有錯,這六個人當中,以這個最年輕的姑娘最深不可測。

“小丫頭,你只管問。”

晏三合:“你說你是冤枉的,除了上面你說的這些以外,還有什麽證據?”

吳書年:“沒有!”

晏三合:“既然沒有,我如何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