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4/8頁)

爺爺跟他也不止這些藏品可聊,如今家裏前程似錦,好像開啟萬事亨通的閥門,迎來最好過的日子,長年累月的臭臉都被化解掉了。

本就喜歡天賦異稟的孫子,現在看來更順眼,連他帶來的姑娘都不忘誇贊,當爺爺的甚至有點奉承孫子的意思,“這個丫頭比上次帶來那個看著俊啊。”

上次是孔穗,現已經在馬耳他開啟新生活了。

閑聊著,李崇來了。

他在爺爺面前頭都不敢擡,李暮近可以直接坐爺爺旁邊,他不得到爺爺允許,只能在沙發區以外站著。

李崇發狠瞪了李暮近一眼,這混賬視若無睹,他眼都要冒出火來了。

爺爺看見他,滿臉褶子收起一半,嚴肅起來,也不理人。

他給爺爺和李暮近站了好半天的崗,爺爺終於問他正事。

他立即把最近廳裏情況、上方新政透出的風照本宣科地匯報一遍,聽爺爺分析一遍。

其實爺爺的觀念逐漸落伍,看待局勢的能力也隨著接收信息的能力衰退而不再是他的優勢。國內發展快得驚人,國家背後的智囊團都是鋥亮反光的刀刃,他垂垂老矣,儼然淪為一把生銹的槍,但他不服老,也不想認輸。

李崇反抗的骨頭早被他打折了,有時覺得他的方案陳舊,但不會說,不會反駁他,仍按他說的做,幸而沒出過岔子,頂多收益不高。

李暮近聽了幾句坐井觀天的話,騰出了舞台,去了書房。

書房要走一個回廊,穿過景觀廊亭,還沒到時就聽不到爺爺和李崇的聲音了。李羋當時堅持這個設計是有思考的,實打實給幾位女士提供了一個清凈地。

李暮近站在敞開的門旁邊,看丁珂坐得筆直,聽奶奶講發黴的故事。

他聽到幾個字就能完整地說出是哪個選段。是一個人拼家業的歲月,還是在上海弄堂租住時,跟對門學徒那段風花雪月。

奶奶先看到了李暮近,招手把他叫進去,畫面頓時有些承歡膝下,其樂融融。

李羋順便宣布:“我請了攝影師飯後來咱們家拍全家福。”

奶奶白眼一翻:“我可不拍,這東西拍了就是在閻王爺那兒露臉了,我還想多活幾年。”

李羋解釋:“體現我們家族凝聚力強的事情,您老多想。”

“全家福本身就是宣告一個家族衰敗的介質,整整齊齊一堆人都在那一張紙上了,那不就是到頭了嗎?”

“您這都是封建迷信,我找人算了,是吉象。”

奶奶將信將疑。

宋雅至添柴火,幫著李羋說服奶奶。

李暮近趁機把丁珂帶到庭院透氣,順便給她們關上了門。

丁珂得空放松,腰杆也不挺得筆直了,靠在原木廊柱:“如坐針氈。原來見父母的人都這麽難受,根本不知道該幹什麽,不知道時間怎麽溜走的。”

“你運氣不錯,出現在他們都有喜事的時候。”

“不然呢?”

“不然更煎熬。”

“……”丁珂想到一事,坐直身子,看向他:“你在這地方住過嗎?”剛才聽奶奶說,他們一家基本不住這裏,那為什麽在這裏聚,她很好奇。

“小時候住過。”

丁珂向樓上看,“哪裏?”

“不在這。”

丁珂懂了,“正房那邊。”

李暮近說:“這院子是後來買下打通翻新的,弄的回廊。人丁單薄,正房和廂房也夠用,平時不開這個門,最近運勢好才拆了門鎖。”

丁珂對風水事不感興趣,“你小時候跟爺爺還是媽媽住?”

“我跟李羋生活的時候比較多。”

“姑姑帶大的?”

“不算帶。”李暮近停頓片刻,想了一個更貼切的詞:“她是鍛造。”

丁珂還是第一次聽到人和人用這種動詞關聯。

“接著問。”

李暮近好像也被他們家當頭鴻運光顧了一般,比原先好說話不知道多少倍,竟然主動講他以前的事。丁珂趁熱打鐵,“你是跟姑姑更親,還是跟父母。”

“都不親。”李暮近無一絲感情:“人丁單薄是因為容不下更多人,一份資源一個人拿和兩個人拿,怎麽能一樣?我們不論親緣,論價值、不可替性。”

丁珂皺眉:“難道不是通過不斷生孩子保障資產不落入外人手裏嗎?怎麽會因為擔心孩子分一杯羹而不生。”

“家族尿性,一直這麽延續的。”

丁珂不問了,覺得他們家真扭曲,都不正常。

阿姨過來,對李暮近說:“孩子,你爸爸叫你過去一趟。”

李暮近走到丁珂跟前,把她垂在肩窩的長發捋到後背,“再忍忍,吃完飯就走。”

“也沒到忍的地步……”丁珂仰頭看他:“你先去吧。”說完想到什麽似的又皺起眉:“今天人多,他不會……”不會還打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