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會審

魏姝去到上房時, 老太太屋裏正坐滿了人,魏姝大致掃過一眼,除了大夫人, 其他都很臉生, 想來就是陳家來看外孫的親戚了, 只是被看的徐子期倒不在場。

魏姝剛走進去,屋內所有人的目光便都朝她望了過來,帶著意味不明的打量。

魏姝無視這些視線,走到老太太跟前道:“老太太叫我來, 是有什麽事?”

“這是陳家來的親戚,蘭臣和子期的外祖父外祖母, 幾個舅舅和舅母。他們的小舅舅這次專門護送大夫人去神京,你應該是見過的。”老太太先為魏姝一一介紹了屋內的客人,才說道, “我叫你來, 是因為他們有幾句話想問你。”

只怕不是“問”這麽簡單, 看這架勢, 倒像三堂會審。魏姝道:“要問什麽?我一定知無不言。”

陳家老太太和老太爺並沒有開口,而是陳家大舅出聲道:“崇寧公主師從周太傅, 博學多識,敢問《禮記.喪服》中‘出嫁從夫’一句何解?”

魏姝答:“自然是女子出嫁後,禮從夫君之意。”

禮從夫君, 即要和丈夫一起操持家業,孝敬長輩,教育幼小的意思。

陳家人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一句, 而今天是魏姝頭一次進謝家的門, 操持家業和教育幼小還談不上, 那就是孝敬長輩上的事了。

魏姝看了眼一直沒有說話的大夫人,已經猜到了陳家人要“會審”她何事。

在今天以前,魏姝有接觸的謝家長輩,只有大夫人陳氏。

看在陳氏是謝蘭臣嫡母的份上,魏姝自認對她還算尊重。復婚當日,魏姝規規矩矩地向她敬了茶,在回西北的這一路上,魏姝吃什麽用什麽,也沒忘記大夫人的那一份。

唯一一次算得上“不孝”的,是謝蘭臣被水匪劫走時,魏姝著急想救人,而大夫人卻要先回西北,再帶人來營救,魏姝沒忍住,當眾斥了她幾句狠話。

事後大夫人也沒有要計較的樣子,魏姝還很意外,沒想到是等這會兒再和她算賬呢。

果然,就聽陳大舅接著又問道:“既然公主知道出嫁從夫,在漳州渡口時,公主當著一百多仆從的面叱罵夫君嫡母,是否有錯?”

跟隨魏姝一起前來的謝閔聽到這兒,也明白過來,大夫人這是要秋後算賬的意思,急忙出聲為魏姝分辯道:“當時王爺被水匪擄走,情勢緊迫,公主想即刻去救王爺,大夫人卻有顧慮,想先回西北,公主也是因為心系王爺安危,一時情急,才失言說了幾句重話,算不上叱罵的。”

負責護送大夫人的陳小舅卻嗤了一聲,說道:“我當時可是在旁親耳聽著呢,公主都要當眾掌我姐姐的嘴了,這還不算叱罵?

“便是姐姐一時顧慮太過,決定有誤,她也是父母長輩,也該耐心解釋勸說才是,而不是直接當著那麽多人的面給她難堪!大庭廣眾之下,要被自己的兒媳掌嘴,這讓她今後如何自處!”

謝夫人適時紅了眼圈,拿起帕子拭淚。

陳大舅也說道:“大安歷朝以來,以孝治天下。公主金枝玉葉,我妹妹不敢奢求公主晨昏定省端茶倒水地侍奉,可至少看在她是嘉王母親的份上,也該給她幾分薄面吧。”

面對兩人咄咄逼人的質問,魏姝不卑不亢道:“我承認,我當時的言行確實不夠尊重大夫人,可如果再來一次,我仍舊會這麽做。當時的情形,多耽誤一分,嘉王便會多一分危險,我沒有時間浪費在勸說上。”

她又看向大夫人陳氏:“我也是做母親的,自問如果當時被擄走的是昭兒,我定會不計生死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救回來,而絕不是對他棄之不顧,獨自遁走苟活。”

陳氏哪裏聽不出,魏姝是在含沙射影,指責自己沒把謝蘭臣當做親生兒子對待。

她當即怒聲道:“你不把我當做母親也就算了,怎能還如此汙蔑我?我當時要先回西北,哪裏是為了我自己,我是因為你和昭兒。水匪人多勢眾,嘉王已經出了事,我怎能再把你和昭兒置於險境?只能先護你們周全,再考慮其他。”

魏姝嘲諷道:“到底是因為我和昭兒,還是因為夫人的親生兒子,只有天知道罷了。”

“你……”

大夫人還要爭辯,卻被謝老太太打斷道,“夠了!”

老太太不悅地看了大夫人一眼。

雖然母親偏心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是人之常情,但在老太太看來,謝蘭臣和徐子期都是她的親孫子,生死關頭,大夫人對待謝蘭臣也太涼薄了些。

不管大夫人是因為十幾年前的事,還在記恨謝蘭臣,還是心裏存了別的為自己親兒子打算的心思,老太太都不允許。

好不容易一家人團聚,更應該和諧相處,而不是勾心鬥角。

可不悅歸不悅,老太太還是蓋棺定論道:“父母終究是父母,便是有天大的錯,也蓋不過生養之恩,公主所作所為確實欠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