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潛入

此前的珠暗雖然懷著對於我的莫大怨恨,但是從來沒有給我帶來過明確的危險感。然而現在大不相同,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感令我明確地認知到,最好是趁著現在就把她殺掉,否則不久之後,被殺掉的人就會反過來變成我。

或者,哪怕不去殺掉她,趁著現在就離她遠遠的也不失為解決之策。索性就把什麽扮演夫婦什麽潛入計劃都統統拋到腦後,與她徹底地劃清界限,那樣才是合乎理性的做法。

但是我絕對不會那麽做。無論她要以何種手段襲擊我,我全部會從正面接住。這就是我對她的誓約,躲藏和逃跑都不在我考慮的範圍內。

在樓下吃過早飯之後,我們便前往與輸作約定好的碰面地點。雖然不知道此刻的珠暗在波瀾不驚的面容之下藏著的是什麽心情,但想必是越來越轉陰的。我對她說明了自己昨晚與列缺的對話結果,再說了一兩句讓她放松的話,“也不用那麽緊繃,就算我們的潛入方案失敗了,兩天之後也會有列缺率領的援軍來剿滅這裏的前夜勢力,浦青市依然會得救。”

而遺憾的是,珠暗也絕對不是什麽好糊弄的蠢女人。

“一開始你之所以那麽確信傳教士就在浦青市,是因為你有著讀取記憶的能力,在過去得到了很多相關的線索吧。”她忽然說起了看似不相幹的話題。

“是的。”我承認了。

“那麽,下次你還有辦法鎖定傳教士嗎?”她繼續問。

我想了想,然後說:“大概是不行的。”

“之前即使是有著自願成為線人的輸作在,安全局也因傳教士狡猾的障眼法而無法鎖定其所在。除了你,以及跟著你過來的我,誰都不會以為傳教士真的就在浦青市,甚至還在這裏策劃著如此恐怖的計劃。換而言之,浦青市原本是注定會毀滅的城市。”她說,“而如果呼喚援軍,咬血就必定會帶著傳教士逃跑,後者只不過是換個地方另起爐灶罷了。就算是總部的超主力級術士們傾巢而出也無法阻斷他們的退路,咬血就是有那麽擅長躲藏和逃跑。而下次就再也沒有人能夠及時發現他的恐怖陰謀了。”

她低聲說了下去,“援軍到達之後,浦青市固然會得救,但那不過是將巨大的毀滅從浦青市轉移到另外一座城市而已,不是嗎?”

“那是極端的推論。”話雖如此,我也不得不承認珠暗說的是事實。從我和列缺的角度來看,或者說從脫離浦青市的更廣層面的角度來看,浦青市遇到毀滅風險和其他城市遇到毀滅風險是相同的。援軍的有與無只是大同小異,最多是將結果稍稍推遲而已。

正因為我們都很清楚這點,所以才必須由我先嘗試是否能夠在這裏殺死咬血和傳教士。

“要是我們無法完成這個任務,就會造成百萬人以上的傷亡,蜃樓市的慘劇會在某個地方再次上演。”珠暗像是在對自己說話,“絕對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我難以說出更多寬慰她的話語,因為就連我也是相同的想法。而在二十分鐘之後,我們來到了碰面地點,輸作已經先到了。

他想要加入安全局成為惡囚的動機仍然是未知數,將自己的性命懸於他人之手和他明哲保身的主張顯然是自相矛盾的。但是在看過咬血的記憶之後,我感覺自己或許已經觸及到了真相。

如果說惡魔術士都在有意無意地追求自己的破滅,那麽,或許輸作也是在無意識地追求自己的破滅吧。

惡魔知識是會強行扭曲人性的知識。扭曲之下,必有痛苦。惡魔術士群體普遍存在的自我破滅沖動,某種意義上說不定也是對於解脫的無意識訴求。

見面之後,我立刻詢問起了自己昨晚拜托他打聽的事情,也就是紅手套是否有在昨天突然受傷。

“和你說的一樣,他確實受傷了。不僅如此,還是無法治愈的重傷,不過姑且還是沒有生命危險。”他的語氣裏有著驚嘆的色彩,“是你通過他的耳目對他隔空施加了什麽詛咒嗎?如果他不是擅長血肉改造的惡魔術士,說不定真的就要死了。”

塞壬之刃的“真實殺傷”換個角度來看也確實和詛咒沒多大差別。我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語,而是盤算起了之後的行動。既然“真實殺傷”管用,那麽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在潛入的同時看準時機將耳目卷入與外人的戰鬥裏,再趁著耳目為了得到紅手套的指揮而共享知覺之際痛下殺手,將後者隔空殺死。

如此一來,也用不著必須博取耳目的信任以接近紅手套,甚至在扮演惡魔術士的過程中也沒必要扮演得很像。因為我只需要砍一刀再拍拍屁股走人就行了。

昨晚我還擔心過自己是否會在臥底的過程中不得不染指犯罪,但是按照這個路線走下去,我和珠暗都沒有必要染指犯罪。只要在見到那些惡魔術士之後立刻暗中聯絡浦青市安全局來襲擊,我就可以得到背後刺殺的機會了。整個潛入計劃的過程說不定未必會超過一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