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章 贊普,過來拜見你姑奶奶

錦衣親衛的使者出發速度很快,幾乎是馬不停蹄的一個驛站接著一個驛站往西而去。

這是因為張鉊說‘切勿受到任何損傷’這句話,是有原因的。

在這個時代,從怛羅斯兩萬裏東行,哪怕就是壯年男子,死在路上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別說一個女人了。

更別提下面的官員,多得是會揣摩皇帝心裏的。

他們會尋思著,皇帝雖然大度沒有追究,但心裏一定還是挺不舒服的。

那若是我稍微苛刻點,讓這小女子死在的路上,豈不是大功一件。聖人雖然嘴上不會說什麽,但肯定會簡在帝心啊!

正是深刻知道下面人的心態,張鉊才會發出這樣的命令。

這哈米德搞不好現在已經病死也不稀奇,那麽利用郭婤兒這樣的人去布哈拉撫養哈米德的兒子曼蘇爾,完全可以算作在薩曼波斯的心臟上,插了一把尖刀!

有這樣高級別的內應在,中原王朝可以從容利用各種機會,將影響力擴散到薩曼波斯,一步步的使這個國家脫離還沒有徹底滅亡的阿拔斯王朝,將它置於中原王朝的保護之下。

然後再不斷挑唆波斯人和大食人的關系,以至於在二三十年以後,在被大周洗腦的下一代長大後,可以驅動波斯人為前驅,去攻打大食了。

讓波斯人去巴格達,去大馬士革,去開羅當二鬼子,真正的周人居於上層當太君。

張鉊沒有想過能完全占領西亞,因為做不到或者極度難做到,但是統治個一兩百年,搜刮大量財富,給後世子孫留個宣稱,還是可以的。

所以,本來張鉊無所謂,就是路上直接被弄死張鉊也不在乎的郭婤兒,現在就不能死了。

她要是死了,再找一個這樣合適的人選,就難了。

說不好只能把塞菲葉或者潘泰雅給送回布哈拉去,真要那樣,面臨的變數才更多,那才真的搞不好要被戴綠帽子,亦或者這兩姐妹掌握了大權,十年後還肯不肯退下來也不一定。

且這兩姐妹的政治能力,嗯,也不能說沒有,但肯定還要在石重貴之下,很難擔負的起這份重任的。

張鉊對於人心的猜測,是十分準確的。

一路押送河中各國王級俘虜的錦衣衛校尉和神射鎮將虞侯,確實有讓郭婤兒‘自然’死在路上,而博取一個簡在帝心的想法。

……

八百裏莫賀延磧,吹起黃沙漫天,豆大的石子打在臉上,如同被人伸出兩跟手指猛揪一樣疼。

郭婤兒黑亮的頭發變得枯黃,嘴唇已經幹裂開來了,原本白嫩的臉蛋如同枯樹皮一般,布滿了一道道風沙和烈日無情痛擊後,留下的裂痕。

一根不算粗的麻繩,深深勒進了郭婤兒肩膀,麻繩的那一頭,是一個破爛皮革做成的包裹樣物體。

在這個包裹上,一個臉色灰白的小男孩,嘴巴長得大大的看向天空,不能閉上的嘴巴和眼睛裏,灌滿了黃沙。

顯然他已經死去了多時。

郭婤兒拼命拖著這個包裹,在莫賀延磧的沙地上艱難前行。

神射鎮將虞侯張勝走到前面來,看著這個他本來相當厭惡的女人,沉默了半晌,還是勸道:

“人都死了,丟在沙漠裏吧,這莫賀延磧的黃沙,就是最好的墳墓。”

郭婤兒看了一眼張勝腰間層層包裹的水壺,等了一小會她知道張勝不會給她喝後,於是成徹底死心並倔強搖了搖頭,看著身邊的女孩說道:

“阿七放心,你要是死了,姑母也一樣把你拖出去,不讓你死了還要受這黃沙曝屍之苦。”

郭婤兒的長兄將兩男一女交給了她,心裏想的還是要留個後。

但就像他兄長沒有堅定對於聖人的忠誠,背叛了祖宗,玷汙了祖宗郭昕公的榮耀,而遭到了報應一般,兩個男孩先後殞命,現在就剩下了這個女孩七娘了。

七娘擡起頭,看著形容枯槁的郭婤兒很嚴肅的點了點頭,“姑母放心,你要是死了,阿七也一定把你拖出這黃沙。”

張勝在旁邊聽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怎麽的,他心裏突然一陣陣莫名的煩躁,就像是有人在用手,不停抓撓他的心肝脾肺腎一般。

“去你娘的,入你娘的,入你娘的!”張勝煩躁的連罵三聲,取下腰間的水壺,猛地砸向郭婤兒身前的地上。

“賊殺奴,這樣的人,有那麽英雄的祖先,怎麽會攤上這等事體。”

郭婤兒強忍著撲過去打開水壺一飲而盡的沖動,以極大的毅力對著張勝一禮,然後才撿起水壺,先喂快要脫水的七娘喝水,自己則不停吞咽早就不存在的唾沫。

“過了莫賀延磧,就是河西了,想你死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天意了。”張勝說完,指了指天空,隨後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