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既收雲州,復望幽州

晉陽,晉祠,這是為紀念晉國的開國君侯唐叔虞及其母親邑姜後所建,其建造確實年份已不可考,但大概是建於晉國末年。

自西漢起,晉祠一直就是晉地文化最重要的載體,沒有之一。

歷朝歷代也都對晉祠有過大規模的修繕,特別是經過北齊文宣帝高洋的修繕後,晉祠大起樓觀,穿築池塘,讀書台、望川亭、流杯亭、湧雪亭、仁智軒、均福堂、難老泉亭、善利泉等景美不勝收。

其實晉祠不單單是三晉文化最重要的載體,還是中華文化的重要載體。

包括張、王等許多大姓的重要分支,都是從唐叔虞這一支分出去的。

當然,閻晉的閻姓,更是出自晉祠的唐叔虞。

昔年晉成公的兒子懿被封於閻邑,是為太原閻的始祖,這一支人後來更是廣開枝葉,所謂天下閻氏出太原,就是從這裏來的。

晉祠既然如此重要,張鉊當然要在事情都沒處理完的當口,前來晉祠祭拜,如此才能顯示他重視三晉之地。

當然,我張聖人在這方面,總是有別出心裁的招數。

當人們都以為他就是按照尋常禮節,以天子身份祭祀邑姜後以唐叔虞母子的時候。

張鉊命人將一方有些破損的金印,裝在八寶金玉箱中,親自捧了進來。

這方刻著河西衙前都知兵馬使的金印,是閻晉的六世祖,最後一任河西節度使(自稱)、沙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閻朝唯一留下的遺物。

而在晉祠中,晉陽城所有的有頭有臉的閻/閆姓族人,以及七十歲以上的二十余閻姓古稀老者都被找來了。

其中一位七十有四的老漢站在正中央被眾人簇擁著。

他看起來活得並不如意,黑黢黢的臉龐,背已經很駝了,雙目渾濁沒有什麽光彩,兩手如同枯樹皮一般發裂。

身上的錦袍一看就不是他的,因為太大了,與其說是穿在身上,不如說是裹在身上的。

他之所以能站在一堆晉陽高官和閻姓族人的中間,是因為他很可能就是閻晉的族親。

閻晉還在等待張鉊來晉陽的時候,就派人去尋找了自己的親人,最終就尋找到了這位老者的身上。

因為全太原只有他家長輩有過傳說,說是老者的五世祖有一弟在河西為官,甚有勇力與決斷,曾被視為家族的希望,後來陷於吐蕃,有說投靠了吐蕃人,有說已經戰死的。

這就更閻朝的經歷對上了啊!特別是投靠了吐蕃人這一項。

因為閻朝就是在外援斷絕,確實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以吐蕃不遷移沙州百姓為條件,投靠了吐蕃人,最後被毒殺。

而且看了這個老者的形象,張鉊和閻晉就更相信了,如果是個有權有勢的人出來相認,搞不好是為攀附。

但是這麽個窮困的古稀老人出來,就不太可能是假的了,或者說假中應該也有幾分真,至少他們家族肯定是有人陷在河西。

“此乃河西節度,太原閻開府遺留下來的金印,老人家請過目。”張鉊親自把金印遞給了老者。

這是為了解開閻晉的心結,這位張周第一悍將,家族被擄掠到青塘高原上百余年,實際上連他閻晉,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漢人,唯一的憑證,就是這一方破損的金印。

說的直白點,閻晉到底是閻朝的後人?還是他家祖上撿到了這方金印,但實際上更是吐蕃人?根本就說不清楚。

就連閻晉自己,在從青塘高原上下來的時候,基本都只能說幾個簡單的唐音詞語。

學習漢話,看懂金印上的文字,知曉其來歷,都是他殺吐蕃東岱下山投靠歸義軍以後的事情了。

所以找到自己的祖宗之根,使自己成為真正的漢人,真正的閻開府子孫,一直就是閻晉最大的追求與渴望。

張鉊能替他做的,就是強化這個結果,坐實他的身份。

老者見到皇帝親自在向他說話,頓時就要下拜,但立刻就被侍衛們給拉住了。

只是這樣一拉,老者更加不知所措,可能是耳朵也有點背了,張鉊蹩腳的河東話,他也有些聽不真切,半天才搞清楚張鉊在說什麽,嘴巴裏咕噥了一聲。

“原來是叫閻朝啊!老祖當時賣了四十畝永業田和百二十畝分口田呢!”

張鉊仔細聽了一下,這才明白老者說的是什麽,唐時,丁口均田分為永業田和分口田,永業田可以傳諸子孫,分口田則是死後上交國家再分配。

為了保證均田制,唐朝律法規定轉賣永業田者,最高可以杖一百,這都能把人給打死了,分口田則嚴禁轉賣。

不過到了唐中後期,在安史之前,這些制度就基本失去了約束能力,不但永業田可以賣,分口田也可以賣了。

看來閻朝在去河西之前,應該是家族中湊錢讓他去打拼的,指望發達後回饋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