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這東西,你把握不住(第2/3頁)

此刻,就在石敬瑭身邊,老狐狸馮道眼中,放出了不應存在於他身上的激動神色。

深恨石敬瑭父事契丹的景延廣連連嗟嘆。

盧導、劉濤、薛居正一眾文臣面目迷醉,劉知遠胸口劇烈起伏,楊光遠更是直接看向了石敬瑭,恨不得站在那裏的人是他。

所有人,除了與石敬瑭深度綁定,臭名昭著的桑維翰以外,都升起了歸義軍明珠蒙塵,石敬瑭望之不似人君的感慨!

一時間,人心浮動。

……

黃河百害唯富一套,而朔方節度使所在的靈州、靈武、懷遠等地,就是前套和後套中最富的一套。

這裏水草豐茂,良田萬頃,有黃河水運便利,也有黃河水道為天險,可耕可牧,背靠中原,面對大漠。

在這裏,除了朔方,四處都是幹旱苦寒之地,唯有朔方,乃是塞上江南,它是中原王朝對抗草原民族的第一前線和最好的基地。

但凡中原王朝,有了河套地區,就可以輕松對草原民族形成巨大的優勢。

這是漢民族在西北最好的橋頭堡和補給點,強盛時,出朔方征討四處,貧弱時,也能以此為堡壘固守。

此時的靈武節度使乃是幽州人張希崇,此君在唐末五代,也是一個極為不尋常的存在。

他早年被契丹俘虜,契丹國主委任他為平州節度使,但卻暗中以班超、蘇武自居,以身為漢人而驕傲。

唐明宗李嗣源時,張希崇謀劃多年,以班超故事鼓舞屬下,他起兵襲殺契丹兵馬,以平州兩萬漢人歸唐,稱一聲英雄絕不為過。

內歸之後,張希崇事母極孝,身為一鎮節度,在汝州任上接母親過來奉養的時候,親自擡轎三十余裏。

到靈武節度使任上,張希崇精練士卒、廉潔奉公、屯田自守,糧食大豐,使士卒無轉運之苦。

軍紀敗壞的靈武軍更在他治下煥然一新,幾次想要趁石敬瑭入中原前來奪取靈武的契丹人,都因為畏懼他的威名,而不敢動手。

裴遠剛到靈武的時候,心情是苦澀的,如果不是家人被石敬瑭扣住,他都想棄官跑去河西。

但到此半年,裴遠被張希崇深深的折服了,也看清了靈武面對的復雜局勢。

此地自唐末以來,漢人遷走已經上百年了,胡人遍地,不識文教,甚至不認同中原王朝。

而在靈州南北,北面契丹鐵騎來往,誘惑靈武之人投靠。

東南邊定難軍黨項李家對靈武虎視眈眈,他們不斷派黨項部族滲透到靈州來,企圖一口吞下。

裴遠驚恐的發現,作為國家邊防重地的朔方,漢人戶口竟然不足兩千戶,而胡人十倍於此。

這一旦有變,不管是被契丹人占據,還是被黨項人奪取,對已經失去燕山與陰山的中原王朝來說,西北也將再無寧日。

此時此刻,為朔方(靈武)的命運,為中原朝廷的命運,為全天下漢人命運深深擔憂的一老一少,枯立於靈武城頭,兩人望著腳下的黃河與遠處的大漠,久久無語。

靈武局勢敗壞,恐怕難以回轉了,漢人大規模遷走,哪怕張希崇,也只有裱糊的能力。

因為水源枯竭,就是打一百口井,又有什麽用呢?

至於張昭,裴遠想過,可是,裴遠搖了搖頭,張昭雖然雄才大略,但河西胡化已久,想要糾正就已經千難萬難。

以歸義軍的幾千兵力,三五年內,根本沒有兼顧靈武的能力。

“玉英啊!此地生機已絕,我體弱,老於邊城,賦份無所逃也!你回去就辭官吧,不要像我一樣,死於絕地!”

良久,張希崇拉著裴遠的手,兩人把臂而行,往靈武城內走去。

裴遠悲愴的仰天長嘯一聲,神色掙紮了片刻,隨後搖了搖頭。

“若是沒到靈武,倒是可以當做沒瞧見,可是到了靈武,眼見此山河破碎,劫難將至,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靈武淪陷?”

張希崇動容一笑,隨即嘴角充滿了苦澀之意,“又是一個逃不過自己內心的人,若能如東京天子那般,豈有煩惱在?”

裴遠一愣,兩人同時對著南面放聲大笑,笑容之中,是對石敬瑭的無情嘲諷。

正在此時,遠處傳來了駝鈴聲,聽著是商隊來了,裴遠踮起腳尖看去,神色不自覺的變了變。

能用這種雙峰駝運載貨物的,必然是跟張昭有關系的。

因為在河西有旋風炮的存在後,這種更夠負擔旋風炮的雙峰駝,就成了軍用管制牲畜,一般商人根本得不到。

果然,當他朝城下看去之時,正在進城的商隊中,領頭的壯漢雖然一副粟特人長相,但是漢話極為流利。

而且他還有一種裴遠似曾相識的口音,這種非常周正的口音,非常奇怪,只要聽過就很難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