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戰爭的殘酷

以前張昭聽人說,戰爭是一門藝術,他基本都是小雞啄米般的點頭同意。

但穿越來五六年之後,張昭認為這句話,並不那麽準確。

至少在具體到戰場上的時候,跟藝術就不那麽沾邊了。

有的,只是殘酷。

歸義軍與鳳翔軍,雙方戰法相同,裝備類似。

唯一的區別,就是歸義軍左右兩翼是機動性極強的騎兵,而騎兵不足的鳳翔軍,只能把寶貴的弩手放到兩翼做被動防禦。

所以,整個戰場上的態勢,就是兩軍在中間用弓弩對射,然後著重甲互相捅殺。

兩翼則是歸義軍的騎兵,不斷繞圈,試探,亦或者是下馬步射,讓鳳翔軍兩翼的弩手無法休息,找到了破綻之後,就會沖進來打一波。

而鳳翔軍畢竟人多,兩翼的弩手吃了虧,居中的盧端就會立刻調遣預備隊補上,然後把歸義軍的騎兵趕走,雙方不斷在兩翼,重復著這種打地鼠的遊戲。

而在中路,殘酷的弓弩對射也基本趨於結束,雙方各自朝對方拋射了數萬支箭矢。

之後,弓箭手的臂力到了一個極限,弩則因為弦的松動和扳機損壞,不堪再用。

打到這個時候,雙方都對對方的實力有了清晰的認識,下面戰鬥的勝負與否,靠的就是重甲搏殺。

而這種搏殺,很難像弓弩那樣短時間內造成大量的傷亡,所以就更不容易把對方擊垮。

戰爭會從弓弩對射時候比較誰殺人最快,變成一場精力與毅力的較量。

最殘酷的時刻,到來了。

咚咚的戰鼓聲中,雙方在兩個時辰內,排成長排對捅了四次。

戰鬥之激烈,以至於瓊熱多金和崔虎心這樣的猛士,都被捅傷無法繼續作戰。

特別是崔虎心,如果不是他自己在胸口綁了一塊護心鏡,恐怕就戰死當場了。

鳳翔軍那邊,一陣陣的‘萬勝’呼聲傳來,這是已經殺紅眼的李從曮,放出了五萬貫的賞格。

而張昭的逼格稍微高一點,他開出了此戰為上陣的賞賜。

按照大唐軍功爵制度,以少打多,拼死一戰為上陣。

這樣的戰鬥打完,哪怕就是最低等級的士兵,只要沒有大的過錯,能斬首一級,都會被認為有功,最少可以勛策二轉。

勛策二轉,對應的是正七品的雲騎尉。

在張昭的河西來說,雲騎尉的勛官可減免兩成田賦或者抵用十貫商稅。

並年賜粟米等粗糧三百斤,精米五十斤,白面五十斤,茶十斤,鹽十斤,糖五斤,羊兩只,見官不跪,有權面見張昭以及書面提出建議等。

可以說,勛策二轉之後,士兵就脫離了普通人的範疇。

只要是能活下來,此後一年什麽也不幹,四百斤的糧食加上鹽茶糖,就可以保證一個人餓不死,地位上更是有極大的提升。

比起單純的放賞,歸義軍的軍功爵體系,無疑更有吸引力。

而且張昭還在考慮借鑒一下宋朝的武官體系,並把歸義郎和忠節校尉這兩個稱號合並到勛官體系中,弄的更加貼近士兵需求。

“風!風!風!”張昭的勛策二轉賞賜一出,歸義軍歡聲雷動,連負責敲鼓的鼓手,都更有勁了。

只是,張昭臉色有些陰郁,你娘的,這一下就是兩三千個雲騎尉啊!光是養他們,一年就要七八萬貫,這還不算平日的開銷。

與此同時,李從曮的臉也是綠的,加上這五萬貫的放賞,他前前後後投入了十幾萬貫。

此外打贏了還要賞一次,打輸了得撫恤,算下來恐怕要二十幾萬貫了。

可整個鳳翔節度使一年的收入才十幾萬貫,勢必要從他自己的小金庫中掏錢才行了。

要是張昭與李從曮知道對方如此難纏,說不定就不會打這一場,但已經打到這個份上了,硬著頭皮也要幹下去。

放賞後就是吃飯,一般會來點高熱量食物,比如澆了蜂蜜或者糖漿的糯米飯、加足了鹽的肉湯。

歸義軍還會有鹹、甜兩種奶茶(酥油茶)供應,但不會給太多,吃太多反到不利於拼殺。

半個時辰的弓弩對射,三個多時辰對捅了六次,打打停停,雙方從日上三竿打到了日頭偏斜。

兩邊人都很明白,按照兩軍的韌性,接下來的最後一次搏殺,基本就是最後一次了。

兩千余亂軍俘虜也坐在地上大吃大喝,香甜的糖漿糯米飯配鹹香的奶茶,每個人都吃的狼吞虎咽的。

這些亂軍俘虜圍城一圈坐在一起,在他們周圍,憾山都的甲士已經披甲完成,正在監督和威懾著他們。

張昭也穿著亮瞎人眼的金甲過來了,這一戰不容有失,他還是得自己上,不過第一批去送死的炮灰,就是這些亂軍俘虜。

“老子也不多說,這一戰打完,願意跟著老子走的,只要願意改過自新,少不了你們的榮華富貴,不願跟著走的,一人三十貫,拿錢回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