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舅父,我來抱大腿了!

金冊殿,這是於闐金國處理重大國事,接見外邦使者,以及舉行大朝會的重要宮殿。

李聖天先是在五鳳樓等候,然後在這裏接見,足以表現他對這支歸義軍使節團的重視了。

氾潤寧老神在在的抱著歸義軍的節度使旌節往前走去,一路上被迫給張昭當文書的憋屈感一掃而空,終究他是主使,只要到了於闐城,張二郎也得以他為尊。

可當這位氾節使還滿臉的自得的依足禮儀,跟著於闐王宮的內侍慢慢往前走呢,冷不防身邊突然飚過一了一個身影。

已經換了一套青色襕袍的張昭飛速從氾潤寧身邊跑過,要見李聖天了,這可不是講究什麽誰是正使的時候了!

李聖天可是他今後幾年所要倚仗的金大腿,不得趕緊去抱住咯?

“舅父!舅父!甥男可算見到你了!舅父!”張昭醞釀了兩刻鐘的感覺在這一刻陡然爆發出來了。

想他一個後世五好青年給扔到這吃人的亂世,睡的是硬板床,肥宅快樂水都沒得喝,以前最鄙視的棒子炸雞都吃不上。

遊戲電影就更別提了,除了天天能上演真人死鬥和不怎麽缺女人以外,其余什麽都沒,在這當個什麽小貴族,生活質量上還趕不上他上大學的時候。

苦!真是苦!張昭眼淚嘩嘩的。

金冊殿門口,兩個穿著華麗金甲的於闐武士剛想把張昭揪住,結果他三晃兩晃就躲了過去。

一進大殿,張昭對著那個王座上的胖大於闐人就沖了過去!

就在李聖天慌的想要大叫護駕的時候,他噗通一聲雙膝跪在了地上,將手中一封書信和一塊破舊殘缺的金器舉到了頭頂。

李聖天揮手讓追來的武士退下,眼睛死死盯著張昭手中的那塊殘破金器,這個一國之君三兩步就從王座上幾乎是跑了下來。

刹那間,已經做了快二十年於闐天子的李聖天,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阿弟!你的千字文怎麽才寫到推位讓國,有虞陶唐。吊民伐罪,周發殷湯呢?快點來寫呀!算了!阿姐幫你寫幾段,大人就要來檢查了。’

一個穿著襦裙的女子匆匆推門走了進來,一看書桌上的字才寫了幾行,趕緊坐下一板一眼的模仿著寫了起來。

‘大人不要處罰阿弟了,他身子弱,受不起,大人要是心中還氣,就打奴吧!’

‘你以為我不會打你!你是長姐,弟弟犯錯你也有責任!’

李聖天似乎還能感覺得到父親揮出藤條的噼啪聲。

‘阿弟!我就要走了!把你的鼠王墜給阿姐一半吧!以後阿姐要是在敦煌想你了,就可以看看這墜子。’

‘阿弟!聽聞你得了個公主,真好!以後暅兒長大了,就讓他們親上加親吧!’

李聖天從自己懷中取出了一塊同樣破舊殘破的金器,兩塊金器哢吧一聲,組成了一個戴著王冠的鼠面人身神像。

“這尊金鼠王像,是某年幼時阿姐送給某的,後來她去敦煌的時候,某留下了鼠王像的身子,把鼠王頭送給了阿姐!”

李聖天緩緩看著跪在地上的張昭說道,張昭恍然大悟,他突然想起,於闐好像是有鼠王崇拜的習慣來著。

突然間,幾滴眼淚從李聖天的眼眶裏一下就噴湧了出來,是真的噴湧,而不是流出來的。

張昭之前只看過鮮血會從傷口噴出來,沒想到眼淚還能噴出來的。

而這位於闐之王卻竟然好似毫不在意,他捏著鼠王像,也不去擦臉上的眼淚,而是喃喃自語。

“某貴為天子,卻連見一面至親的機會也無!阿姐困居敦煌已然二十三年矣,未知如今可還安樂?”

“母親身體尚好,三年前甥男去見她時,母親正在釀米酒,用的是江南東道的好糯米。

還說等到窖藏五年之後,托人帶給舅父解饞,母親說舅父幼時,最喜此等米酒與糖霜、陳皮溫熱飲用!”

張昭斟酌了一下詞語,還是用上了解饞這個詞,應該最契合李聖天此時的心境。

果然,聽到解饞這個詞,李聖天眼中竟然出現了孺慕的光芒。

“某尚在繈褓,母親就薨逝,唯有大某七歲的阿姐一路照料,最為疼惜某!

爾母親可背過汝?”

李聖天突然問向了張昭,張昭愣了一下後,緩緩點了點頭。

說實話,他對這位嫡母奉天公主的印象已經十分模糊了,記憶中總覺得她與廟裏的菩薩遊戲相似。

唯一深刻的印象,也就是當年曹氏代張之後,奉天公主日夜摟著他,連睡著也摟著他。

直到曹氏平穩接過政權,地位已經穩固,沒必要再把張昭斬草除根以後,才讓生母宋氏挑選張忠等人帶著他去往壽昌避禍。

張昭緩緩的點了點頭,這原來的張昭不能理解那段時間是多麽的驚心動魄,但現在的張昭是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