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只恨不是男兒身

“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

張昭騎在一匹雙峰駱駝上,他用一塊江南東道出產的上等紗巾遮住臉,有些意氣風發的大聲吟唱了起來。

“好詩!好詩!二郎君好文采!”馬鷂子則在前面的駱駝上大聲拍著馬屁,頓珠扛著張昭的短槊,更一臉崇拜的跟在後面。

“額可真鄙視你呀!這是岑嘉州(岑參)的詩!”一邊走路一邊摩擦自己橫刀的閻隊副,鄙夷的看著亂拍馬屁的馬鷂子。

“某這樣當了吐蕃人奴兒的,都在祁連山上頌唱過,你竟然不知道。”

“死狗奴,就你話多!”周圍一片哄笑,臉上掛不住的馬鷂子狠狠啐了閻隊副一口。

曹十四有些悶悶不樂的,從來沒出過遠門,結果現在竟然連跟父母道別都沒有,就頭腦一熱跟隨張昭往西去了。

旅途的辛苦,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要不是還想要些臉面,曹十四這會都有轉身回去的沖動了。

“二郎君,既然我阿公如此欣賞你,你為何還要西走,直接留在敦煌不好嗎?咱們至少還有二三十萬人,要恢復大唐,那也比去西域容易的多啊!”

曹延明現在也跟其他人一樣叫張昭二郎君了,他很想當張昭的舅哥而不是表侄子。

“敦煌?”張昭搖了搖頭,“敦煌是個好地方啊!要是某早來二十年,當然直接在敦煌更好,可是如今,敦煌已經成為死地了。

二十多年前大唐還在,他們還想著積蓄實力打通甘涼,重歸大唐,可是現在,敦煌大族們,只想著怎麽保住自己的富貴,某留在敦煌,最多也就做個羅通達那樣的人。”

早來二十年?

不單是曹延明,附近所有人都露出了不解神色,不過他們也沒想太多,畢竟張二郎君經常弄些奇奇怪怪的詞語出來,早就見怪不怪了。

不過他們以為張昭是說生的晚了,張昭實際上是想說,早來二十年直接穿越成白衣天子張承奉,那樣就可以從敦煌開始了。

看著曹延明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張昭決定再教給他一個道理。

“十四郎,你熟悉你太公嗎?”

曹延明有點莫名其妙,他遲疑的點了點頭。

“還算熟悉吧,我太公也就是對自己家人嚴格了點,其余的節度使上下官民,都說我太公是個好人!”

“好人!”張昭摸了摸下巴,“也算吧!某姑且認為你太公是個好人,但你要知道,你太公除了是個好人以外,還是個狠人!

我要是不去於闐,就這麽天天在他眼前晃,我告訴你,最多十天半月,你太公就得讓人把我亂刀砍死!

記住了,要幹大事,千萬不要將總是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別人的面前,因為你那是在不斷挑戰別人的自我約束力和底線,萬一哪天他受不住誘惑,你就死定了。

你太公今天對我好,那時因為我跟他有共同的志向和相同的憂慮,但明天他也很可能因為我對曹家的威脅,而選擇對我痛下殺手。”

……

“咳!咳!咳!”甘泉水邊,被曹三娘子扶著的曹議金,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曹三娘子一邊輕輕扶著他的後背,一邊將皮囊中的溫酒倒進一個琥珀杯中遞給曹議金。

“阿公為何走的如此之急?您身體不好,我們不妨慢些!”

“慢些!”曹議金哼了一聲,連撫幾次胸口,氣才順了些。

“我怕我走的慢了些,就會忍不住下令讓人去把張二郎沉進月牙泉中去。”

“啊!”曹三娘子雖然不是曹延明那樣的雛,但還是沒想到曹議金起了殺心,頓時被嚇的不輕。

“這張二郎,日後必為曹家大患,搞不好曹家日後的富貴就要斷送在他手裏!不行!老夫要再加一道保險!”

曹議金此時臉色相當陰沉,看樣子他說想殺張昭絕不是在開玩笑。

“可是,太公您既然認為張二郎日後必為曹家大患,今日為何還要相助?

而且以孫女看來,張二郎不像是個薄情寡義之人,您今日如此有恩於他,他還會斷送我們曹家的富貴嗎?”曹三娘子相當的不解。

“今日我施恩於他,是因為某發現,這張二郎跟我有著同樣的志向。

此人知我啊!知我何所求,也知我為何心憂!可惜了!他要是我兒子就好了,是孫子也行啊!這樣我就可以把曹家交給他!”

說著說著,曹議金臉上泛起了一片潮紅,心緒更加不寧了起來。

“張二郎應當不是個薄情寡義之人,可是你大伯、二伯甚至你父親,卻不是那種能洞察現實的人!難啊!難啊!”

曹議金一連說了兩個難,不支持張昭吧,他又覺得河西再不出個這等人物,恐怕早晚要淪於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