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 此乃謊言!(第2/2頁)

想了一會兒不得要領,索性就沒再多想,也或許就只是個八九品的小吏呢,榮國府縱然已經大不如前,安排個八九品的芝麻官兒,應該也還是可以的。

這般琢磨著,她也就把這事兒拋在了腦後。

……

返回頭再說薛寶釵。

送走了王熙鳳之後,她便在客廳裏默默飲茶,似乎對焦順到訪的消息全不在意。

但這副樣子卻急壞了鶯兒,她心道莫非姑娘在宮裏,又跟焦大爺鬧了什麽不快,若不然怎麽聽說他來了,會是這樣的表現?

“姑娘?”

她忍不住喚了一聲,剛要說些什麽,卻被薛寶釵擡手止住,一字一句的提醒道:“我說過,不要再擅作主張了!”

鶯兒登時不好再說什麽,只是心下益發的為姑娘不值。

別人寄家書都是給父母妻兒,莫說丫鬟了,連對小妾也多是托妻子轉告一聲,寶玉倒好,給襲人寫了那麽厚一封信,卻只給了姑娘薄薄的幾頁紙,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不過他大概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前腳剛離開京城,襲人就跳槽到了三姑娘身邊,默認了要給焦大爺做陪房丫鬟。

正覺得解氣呢,忽就見薛寶釵長身而起,徑自走進了閨房裏。

鶯兒下意識要跟進去,房門卻碰的一聲被反鎖了。

薛寶釵進到裏間之後,就坐到了梳妝台前,然後從裏面摸出一厚一薄兩封家書。

厚的那封不用說,薛寶釵早就已經看過了,但薄的這封她卻到現在也還沒有拆開。

此時她將屬於自己家書,端端正正擺在了梳妝台中央,矚目半晌,才拿起剪刀裁開了封皮,輕輕從裏面抽出了三頁信紙。

準確的說,內容只有兩頁半。

當然了,因為都是蠅頭小楷的緣故,若沒有襲人那封信做參照對比,這也算是比較標準的家書了。

將信紙抖開,薛寶釵仿佛是在做什麽重大抉擇一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任由飽脹的胸口抵在梳妝台上,然後才從擡頭逐字看起。

也不知該說是出乎意料,還是早在預料當中。

這封家書的內容,和寶釵最初猜測的相差仿佛,確實是在試圖挽回兩人之間破損的感情,通篇更是有將近一半都在自責。

只是……

寶釵在讀完之後,卻仿佛看到了寶玉面對著這三張信紙,如坐針氈、抓耳撓腮、長籲短嘆的模樣。

因為那些道歉的言語、那些自責的言語、那些試圖挽回的言語,全都無一例外的透著生硬。

很顯然,這封信是在甄家被抄家之後寫的,而眾所周知,寶玉是個‘性情中人’,至少在寫詩寫文章的時候極易受到情緒的影響。

而他頂著一腦門厭世情緒,偏要寫這些情情愛愛的東西,其中的擰巴勁兒幾乎是肉眼可見。

莫說是薛寶釵這樣眼明心亮的女子,便換成是粗通文墨的普通人,也能對這篇文章做出四字總結:

此乃謊言!

沒有感情全是技巧的謊言!

也或許寶玉壓根就沒有想過要給自己寫一封家書,只是收到了賈政的壓迫,又或是被李嬤嬤逼的,所以才趕鴨子上架,寫出了這樣一篇明著似乎紙短情長,實則卻處處透著疏離冷漠的家書!

薛寶釵深吸了一口氣,眼神也漸漸的堅定起來。

旋即她毫不猶豫的起身拉開房門,對嚇了一跳的鶯兒吩咐道:“去打聽打聽,看湘雲妹妹又或是薛家,有沒有托焦大爺給我捎信來。”

鶯兒先是一愣,繼而大喜:“姑娘等著,我這就去找焦大爺!”

說著,飛也似的去了。

目送她遠去,薛寶釵重又坐回了羅漢床上,低垂著螓首,眉眼間不見一絲歡喜,也不見半點失落,有的只是濃烈到化不開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