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何辭死

◎你的左胯有七顆青痣,九月初八,寅時所生?◎

陸九郎挾住了人質,他赤1著精瘦的上身,胸背的赤凰帶著烈焰展翼,悍氣奪人。

裴子炎一受制,裴家的兵驚而停手,先沖出來司湛在圍攻下已將不支,終於得了喘息,汗淋淋的扯下裹臉的布。

裴光瑜還沒看清,場中形勢猝變,他幾乎要疑起兒子來,又愕又怒的吼道,“陸九郎,你當如此就能活?休想!”

陸九郎也不多話,一刀將裴子炎的肩井戳了個窟窿,再度壓回頸上。

裴子炎縱是個武將,也難當激痛穿心,一時間汗如雨下,死忍著才沒喊出來。

裴光瑜沒遇過這般硬手,面色劇變,窒了半晌未能言語。

內監嫌裴光瑜未必得用,也跟了進來,尖利的發話,“姓陸的,你挾裴家子有何用,今日注定是你的死期,隔院的韓家女,還有你那正出生的孩兒,兩條命你還要不要?”

陸九郎一眼看出對方是太監,還有什麽不明白,幽寒道,“他敢對韓家人動手,甘州裴氏就完了。”

內監言語狠毒,“死到臨頭還大放厥詞!我這就讓人殺了韓家女,拿下韓家老太婆為質,你又能如何!”

陸九郎心一沉,盯住了裴光瑜,厲聲道,“好個甘州裴家,聽任一個陰物擺弄,不擇手段的伏殺同盟,自陷絕境,世上竟有如此蠢物!”

裴子炎肩膀痛極,聽得心灰如死,簡直不想活了。

裴光瑜事已至此,也無謂對罵,隨著內監的話道,“你將我兒放了,束手一死,老夫就饒過韓家人。”

內外院的隔門撞擊劇烈,府外更是聲音喧雜,似有大隊人馬趕到。

內監著了急,“你不肯死,我就讓韓家女先行一步!開隔院,將人拖出來!”

裴家的士兵沒動,均望著裴光瑜。

內監大怒,“裴四爺這是要抗命?”

裴光瑜掙紮片刻,終是一揮手,令眾士兵向隔院而去。

陸九郎死死瞪著,牙齒咬得欲裂,手臂青筋賁起。

司湛渾身發寒,怒吼出來,“狗日的裴家!敢動將軍一根頭發,韓家跟你們不死不休!”

裴子炎頸上的刀鋒越來越重,隨時將割破頸脈,他想掙紮也不能,只當一命將休。

驀然刀勢停了,背後有聲音響起,冰寒又絕望,“我死,別動韓家人,讓我去看她一眼。”

內監計得,驕然冷笑,“還想拖延時辰,做夢!”

陸九郎只對著裴光瑜,一字字道,“我要確定隔院無恙,看後就放人。你只有這一子在軍中得力,沒了他,將來控不了銳金軍。”

內監哪裏肯聽,依然威逼不休。

裴光瑜卻動了意,咬了咬牙,頭一次違逆了內監。

韓明錚從不知道,產下一個小生命是如此的艱難,痛苦又血腥。

她汗流遍體,身子宛如裂開,一波又一波劇痛侵襲,人都要虛脫了,心神還在隔院,怕孩子一落地就沒了父親。

她有無限的悔恨,悔不該讓他這樣急促的奔回,悔不該在裴家的宅子疏了防備,悔不該讓母親過來陪伴,連帶受這樣的驚嚇。她死死咬住唇,拼命的使力,宛如與噩運相掙。

韓夫人含淚替女兒擦汗,給她喂下蜜水,焦急又心疼。

院門開了,院裏的下人驚呼奔躲,屋內的仆婦也亂起來。

韓夫人只作不聞,柔聲道,“什麽也別想,再加一把力,孩子快出來了。”

院裏人聲嘈亂,不知湧進了多少人。

片刻後,窗外貼近一個背影,窗上的綿紙隱透紅光,熟悉的聲音傳來,“明錚——”

韓明錚在痛苦中仰起頭,擡手按上去,汗濕的掌心觸著男人脊背的溫熱,疼得只能吸氣,什麽也說不出。

外頭的裴光瑜催促道,“你已看過,可以放開我兒,安心就死了!”

陸九郎掐著裴子炎,厲聲如詛咒,“你發誓不動她們一絲一毫!否則我做鬼也不會饒,必叫裴氏舉族覆滅,死無葬身之地!”

內監不耐的催促,“還不肯死,來人!將韓家女拖出來!”

陸九郎奔過千山萬水,到這一刻終於絕了念,一顆心恨極又悲酸,手上的勁已經松了,方要橫刀自刎,驟然一聲嬰兒的啼哭響起,凝住了所有人。

哭聲嘹亮又鮮活,帶著勃勃生機,破開了滿庭的肅殺。

內外院的隔門終於碎裂,韓家的護兵及厚土軍的來援一湧而入,與裴家的士兵廝殺起來。

內院深處,陸九郎忘了形,不覺流下淚來,急切的呼喚,“明錚!孩子落地了?讓我看看——”

屋裏似有模糊的低語,他極力側頭,想聽清幾分,裴子炎趁他疏神拼力一掙,脫開了鉗制。

陸九郎也無心理會,他只想看一眼孩子再死,就在裴子炎堪堪逃開之際,窗扉忽然開了,一只手探出,閃電般扣住裴子炎的肩,精準的掐住傷口,疼得他慘聲厲哼,被一股大力扯回,扣在了窗沿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