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長者賜

◎一個見面禮而已,值得你們胡思亂揣?◎

韓戎秋大捷而歸,少不得要向王廷報喜,他派出兄長領隊前往中原,韓家長兄已是花甲之年,本該安享天倫,為家族毅然踏上了遠行。

出發之時,韓氏親族集體相送,氣氛安靜而寧肅。

韓昭文眺至車列不見,對著煙塵一嘆,“此去一別,不知伯父還能不能回到沙州。”

韓平策訝然,“二哥這是什麽話?隨行的護衛是精挑細選的銳卒,一定能順利往返。”

韓昭文沒有答腔。

長子韓偃武體格雄健,已擔了部分政務,明白二弟的潛意,“不是擔心路途,而是抵達長安以後朝廷的安排。”

韓平策更為疑惑,“這樣大的喜訊,朝廷難道不褒獎,反而加以為難?”

韓偃武神情深斂,“如今除了韓家,還有誰鎮得住河西之地。但執掌五州成了十一州,朝廷難免會有所約制,或許將令伯父留在長安。”

家族中已經私下議過,唯有韓平策在營中忙碌而未聞,至此一聽才明白,為質的多為親子,這一次是由伯父代了,不禁默然。

韓偃武又道,“畢竟是報喜,朝廷少不了禮待,伯父在長安定能安樂,也無須過憂。”

話雖如此,兩地相隔萬裏,此去與永別何異,韓平策難免心頭沉墜。

韓偃武不覺瞥了一眼二弟,韓昭文靜靜的拄拐,一直未語。

裴佑靖留在沙州商議政務,也來相送,瞥見韓夫人身畔的韓七,仔細打量了一陣。

韓七覺察過來,意外見他擡手相召,近前不卑不亢的一禮,自忖不久前得罪了裴行彥,氣得對方次日就返回了甘州,裴氏家主恐怕要有所責備。

沒想到裴佑靖和顏悅色,“聽說蘭州一戰,你力挑兩名蕃將,初逢大戰就有如此戰績,很是不錯。”

韓七知他性情高傲,不好相與,突然間卻和藹起來,她謹慎道,“不敢當裴大人誇贊。”

裴佑靖微微一笑,“我與你母親相識,她當年曾喚我為兄,並非只有韓家記念舊誼,你就如我親侄女一般,不必拘禮。”

韓七越發詫然,見他言語溫和,的確有親近之態,方改了稱謂,“多謝裴叔。”

裴佑靖端雅的一頷首,“韓家將你教養得很好,今年多大了?”

韓七沒想到對方居然和自己敘起家常,“已經十五了。”

裴佑靖取下一枚玉扳指,“天德城不便,未及給一份見面禮,這次給你補上。”

他衣飾極精,佩飾無不名貴,這一枚扳指更是碧光青潤,必非凡品。

韓七哪裏肯接,“得裴叔一贊已是榮幸,不敢當此厚賜。”

裴佑靖的目光投向數步外的韓戎秋,帶上了戲笑,“這算什麽,我給侄女一份見面禮,難道令尊還能不許?”

韓戎秋也留意到這邊,聽了話語只得一咳,“既是長輩所賜,你就收著。”

韓七這才雙手接了,行禮謝過。

裴佑靖很滿意,走去與韓戎秋說話。

韓家三子瞧在眼中,見妹妹退到一旁,韓平策當先一問,“給了什麽?”

韓七攤開手,扳指給陽光一映,透水般鮮翠靈潤。

韓家作為一方名門,家風尚簡,除了節宴外不常佩飾,珠玉寶器並不少,韓平策縱是見慣了也不禁一贊,“好東西。”

韓昭文審視片刻,道出疑惑,“小七與裴家不熟,還曾與裴少主沖突,怎麽突然得了禮?”

韓平策一怔,忽然忍俊不禁,“沒準正是為此,裴行彥不是給小七氣回了甘州?聽說他一頭紮進銳金營,不顧一切的苦練,連母親的哭鬧也不理,假如能長幾分出息,確實得多謝小七。”

韓七忍不住分辯,“我可沒有辱他,從頭到尾都很客氣,更沒動他半根指頭。”

韓昭文莞爾,對心高氣傲的裴家少主而言,當眾受挫於一個女孩,已然是莫大的恥辱。

韓偃武常隨父親參與幾大家族的議談,開口道,“這扳指我有印象,裴叔任家主後常戴,不是隨意的物件。”

如此一說,幾個人皆斂了笑,各自生疑。

韓七欲言又止,韓昭文明白其意,“此時退還就是得罪,不妥。”

韓平策猶豫道,“總不會一點東西就想把你哄了去,你跟裴行彥又不對付。”

氣氛一時凝滯,韓七捏著扳指不知所措。

韓戎秋沉厚的聲音響起,“一個見面禮而已,值得你們胡思亂揣?”

他才送裴佑靖離去,過來就聽見兒女的議論,沒好氣的一斥。

韓偃武見父親眼神一掠,立時開口,“我還有事要辦,先去處置。”

韓昭文當然也懂,“我跟大哥一道走。”

有兩個兄長作樣,韓平策也不傻,跟著溜了,余下韓七一人。

韓戎秋這時才道,“蘭州大捷,五軍的將領都誇你不讓須眉,裴大人欣賞後輩,出手一向大方,別給小子們的胡話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