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人心

◎直接說破誰會信?我不過是個小人物。◎

台上眾人一驚,童紹喜出望外,齊齊望向了台下的聲音來處。

高台的紛亂平定之時,人潮也漸息了混亂,開始在衛兵的驅趕下向後退去。這時一個跪伏的少年就格外的突兀,他面目烏紫,雙眸泛血,腿部腫脹不堪,卻昂起頭直視台上的眾多高官。

少年身邊還伴著另一人,雖穿著男衫,發髻已然散亂,現出少女之態。

裴佑靖一瞥就認出來,暗怪少年人多事,不悅的一掃韓戎秋,頗有責備之意。

韓戎秋哪知究裏,只有望向兒子。

阿策也不知妹妹為何把陸九郎帶來,發現杜槐錯愕的盯住小七,正張口欲喚,他趕緊輕咳一聲,“這是舍妹,請諸位大人勿怪。”

杜槐渾身僵硬,生生擰回頭,瞪著他目光發直,“——令——妹?”

來自沙州威名赫赫,神勇無倫的韓小將軍帶著三分赧然,歉然一笑。“正是。”

杜槐兩眼發黑,腦子混沌成一團,幾近不能呼吸。

一群執法衛已經沖近,執槍指住年少的二人。

跪伏的少年開口,“小人陸九郎,從小居於此城,以性命發誓所言為真。多日前在西棠閣意外聽聞有高官與蕃人秘議,打算在韓大人到來時刺殺。小人惶恐逃走,卻被栽贓了殺人之罪。”

童紹宛如絕處逢生,搶聲道,“那官員是誰,說出來重重有賞!”

周元庭蹙起眉梢,沉聲一問,“城中可有此案?”

梁容遲疑了一刻,“我見過案卷,這人是個以騙詐為生的無賴,鄰裏皆稱素行極差,被指因口角之爭而毆殺他人,正受城中嚴緝。”

既然是個騙子,言語很難說可信,眾官員不由紛紛而議。

人群一見有熱鬧看,又站定不肯走了。

忽然有人叫喊起來,“九郎?真是九郎!我就知道你是冤枉的!”

那人面相略鈍,衣衫如乞丐,正是陸九郎的跟班石頭,才撲近就給士兵的槍尖指住,嚇得踉蹌後退。

童紹這時儼然成了公道的化身,“梁容,你一不問案情,二不理冤訴,空口汙蔑他人品性,究竟是想為誰遮掩?”

梁容平靜以對,“此人涉案待查,未知事實,童大人同樣如此,豈能以一言而得脫!”

童紹大怒,憤然作色,方要大鬧一場。

陸九郎並不理會,擡頭道,“小人雖未見到那人的模樣,卻聽過聲音,絕非童大人。除去河西的幾位,台上有三十五位大人,方才聽了二十四人之聲,尚有十一人未開口,還請各言一句,若無此人,我情願受死。”

台上一時俱靜,誰也沒想到一片混亂的議論中,陸九郎竟在分辨多少人說了話,聲音是否內奸,獨有童紹大喜過望,“好!你仔細一聽,只要尋出內奸,定有你的好處!”

少年跪伏在地,充血的眼眸逐一掠過,看得人莫名生寒,場面為之凝滯,誰都不敢開口,擔心受沒來由的指認,潑一身汙水,那可是摘都摘不清。

一個小無賴竟懾住了眾多高官,魏宏愕然之余也覺好笑,全當看戲,打破了僵冷,“你聽我的聲音可是那無恥內奸?

陸九郎略略伏首,“自然不是,多謝大人。”

有他起頭,另一名武官也開了口,“我也不怕驗證,你聽如何?”

陸九郎回道,“多謝大人,尚余九人。”

其他人再不動就成了自彰嫌疑,陸續出聲,一個又一個皆被陸九郎否認。

童紹急燥起來,語氣兇厲,“小子!你是不是聽漏了?可知道說假話是何等下場!”

這是在威逼陸九郎胡亂指認了,梁容不輕不重道,“童大人,誑騙固然受責,誣官更是死罪,天德城是有王法的。”

陸九郎只當未聞,他的眼睛穿過眾多官員,盯住了後方一人。

那名男子身形如塔,面容如鐵,神情沉冷無波,仿佛與一切毫不相關。

陸九郎一字一句,“還有一人,請這位大人一言。”

虞候薛季沒有開口,目光冷冷的一掠,宛如看一只微渺的蜱蟻。

陸九郎被一隊軍衛執槍環指,既是警戒,也是威懾,就在這一刹,其中一根長槍猝然一突,直刺少年的咽喉。

誰也不曾預料這一突變,陸九郎本就重傷,哪裏躲得過,台上的眾官發出了驚呼。

然而少年身邊還有一個人,少女看來沉靜,一言未發,全不似她悍勇無敵的兄長,卻驟然奪槍反制,迫住了動手的士兵。

全場轟然,均生出了震駭,梁容立時發令,“將刺客拿下!”

衛兵上前拿人,童紹這才反應過來,厲聲道,“這是要殺人滅口?薛季!竟然是你!”

眾人駭然望向薛季,一時難以置信。

陸九郎毫不動容,依然盯著薛季,“這位大人可敢一言?”

縱是所有目光落在薛季身上,他依然神情空寂,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