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嗯?

抓起來?

不是殺了嗎?

殿下什麽時候變仁慈了?

謝叔方有點懵,但還是躬身應允。

“喏!”

謝叔方起身,拱著手倒退著離開正殿。

“等等!”

謝叔方剛退了幾步,李元吉的聲音響起。

謝叔方趕忙返回原地,單膝跪地,“殿下還有什麽吩咐?”

李元吉淡然笑道:“我要你擡頭挺胸的走出去。”

“啊?!”

謝叔方更懵了,俊朗的臉上一臉茫然。

李元吉故意板起臉,“這是軍令!”

軍令如山,必須遵從。

謝叔方不僅是齊王府的官,也是齊王帳前的兵。

謝叔方懵逼的站起身,動作僵硬的仰著頭退出了正殿……

李元吉瞧著謝叔方僵硬的動作,暗自搖頭,“還是沒有一點兒青年人該有的銳氣,還得引導……”

謝叔方走了,侍婢也走了。

正殿內就剩下了李元吉一個人,李元吉也就自在了。

他再次扯開了衣領,毫無形象的癱坐在正殿中的軟榻上。

過了不到半炷香時間,一位一身深藍服袍的女子,端著一張紅木方盤,垂著頭,邁著小碎步走進殿內。

李元吉瞧見了女子,心裏微微一嘆。

女子兩鬢的長發略有些暗淡發白,頭頂的發髻中的一縷縷白發清晰可見,女子只有三十五歲,看著卻像是五十歲。

之所以稱其為女子,而不是婦人,是因為她還雲英未嫁。

一旬前,她還是一個光彩奪目,烏發飄飄的靚麗女子,現在她變成了一個面容憔悴,雙眼無神,頭發枯黃的女子。

遠遠的看著,就像是一具即將腐朽的行屍走肉。

她就是前身的養母陳善意。

一個被前身傷的千瘡百孔,卻依然關心著前身衣食住行的女人。

李元吉看的出來,她一顆心早已系在了前身身上,對前身好,已經成了她的本能。

前身居然命人將她分屍,簡直是禽獸不如,難怪上蒼會看不下去,一雷劈死他。

李元吉也看不下,他繼承了前身的一切,他不介意幫前身贖罪。

李元吉站起身,光著腳,主動迎上前,邊走邊用平生最溫柔的語氣呼喚,“陳娘娘……”

娘娘在大唐並不是一個尊貴的稱呼,而是一個很普遍的稱呼。

宮裏的嬪妃可以稱為娘娘,宮外尋常百姓家裏的嬸娘、姨娘、養母、乳母也可以稱呼為娘娘。

這個稱呼一直沿用到了後世。

後世關中一些地方,依然將自己的嬸娘稱之為娘娘。

就是發音有點古怪(nia,二聲)。

陳善意像是沒聽到一般,目光呆滯的繼續往前走。

直到李元吉的雙手觸碰到她手臂的時候,她才有了一點反應。

她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沒讓李元吉的手再碰她。

那是她身體本能的自我保護的一種反應。

李元吉沒敢再刺激她,站在原地柔聲道:“陳娘娘,我是三胡啊……”

三胡是前身的小字,前身卻非常討厭別人叫他三胡。

小時候不懂事的時候,別人叫他三胡,他還會應,長大了,懂事了,別人再叫,他會翻臉。

之所以會如簇,是因為他的長相有點返祖,胡人的特征相當明顯,跟哥哥姐姐們的漢人長相有明顯的區別,站在哥哥姐姐們中間就像是個異類。

他的生母竇氏因此不待見他,對他不管不問,所以他才由陳善意撫養長大。

他性格殘暴,跟他不受生母待見,有很大的關系。

依照李元吉對歷史的了解,前身之所以長得像個胡人,跟竇氏有極大的關系,竇氏嫌棄前身,完全沒有道理。

前身的父系有沒有胡血,這個真不好說,歷史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李元吉在前身記憶裏也沒找到相關的記憶,但是母系有胡血,那是鐵板上釘釘的。

陳善意聽到‘三胡’二字,眼中終於有了一絲神采,仰頭看向李元吉。

目光落在李元吉臉上以後,突然瞪圓,一臉恐懼。

陳善意的身體開始哆嗦,她強忍著心中的恐懼,將紅木方盤放在一邊,匍匐在地,一動也不敢動。

李元吉看著陳善意的反應,有些心痛有些心酸。

他蹲下身,低聲道:“娘娘,三胡知道錯了……”

陳善意身軀一顫,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她磕磕巴巴的道:“奴……奴告退……”

李元吉還要說話,陳善意已經爬著逃出了正殿。

李元吉恨不得給前身一巴掌,咬著牙罵了一句,“賊尼馬!”

前身真不是個東西!

養母見了他比見了鬼還害怕,可見他對養母造成的傷害有多大。

李淵和竇氏也不是啥好東西,生而不教,弄出了個禍害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