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打折

降溫了;

不是深秋,也不是初冬,而是真的入冬了。

寒冷的天氣下,只要外頭風不大,其實在外頭曬太陽比在陰冷的屋子裏要舒服得多。

保爾與羅恩兩個人這會兒一人一張小板凳坐在院子裏,上個月很忙,忙得有時候恨不得跟“客人”在擔架車上擠擠一起打個盹兒;

這幾日,才算是又清閑了下來。

當然,作為經驗豐富的喪儀社員工,他們也清楚這算是今年最後的一小段閑適了,因為很多老人是抗不過深冬到開春的這個坎兒的。

可能在入秋時,做好了準備,在初冬時,堅定了信念,但等到真正的寒潮襲來,那種硬拖著老胳膊老腿去和天氣作鬥爭時,很多老人,又不得不選擇認命,任憑四季的輪替像是掃帚掃過,將自己掃入那人生的終點。

羅恩嘴裏叼著一顆煙,手裏玩著一副撲克牌,嘴裏不時念叨可惜著昨晚那把好牌沒能打出真正的收益。

保爾則拿著一本有關電工的書籍正在看著,時不時地還用鉛筆做著記錄。

卡倫提著一顆豬頭,走到了院子裏。

“喲,少爺,今天準備什麽好吃的?”

羅恩馬上站起身,湊了過來。

自從少爺的傷恢復可以下地後,這每天的工作餐可謂做得格外豐富且精致,各種羅恩別說吃過,聽都沒聽過的菜式在每天中午被端上桌,那滋味,真叫一個舒坦。

保爾也合上了書,看了過來。

“羅恩,給我拿個盆,裝點水來。”

“好的,少爺。”

這世上絕大部分人其實都不抗拒為廚師打下手。

很快,羅恩就裝了一鋁盆的水過來。

“啊~”

瑪麗嬸嬸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從客廳走了出來,同時遞給了卡倫一個瓦斯噴燈。

卡倫接過這個噴燈,笑道:

“沒想到家裏還真有。”

說著,卡倫點火,開始用噴燈的焰火烤除豬頭上的毛。

瑪麗嬸嬸說道:“有些客人體毛比較多,需要用這個去除的。”

卡倫有些好奇道:“不是體毛越多越好麽,顯得更男人。”

瑪麗嬸嬸聳了聳肩:“不是所有的體毛都長在胸口。”

隨即,瑪麗嬸嬸又以“閱客”無數的經驗感慨道:

“有些人的體毛長在其他地方,惡心死了。”

“呵呵。”

卡倫邊笑邊繼續細心地烤著豬頭。

瑪麗嬸嬸好奇地看著這一幕,繼續先前的話題:“還有一些人,活著的時候覺得自己體毛旺盛是一件很男人的事情,甚至覺得是一種極為自戀的魅力,卻自己聞不到自己身上的那股子味道,就算是死了,還能嗅到殘留,而他們的夫人早就對這個惡心反感了不知多少年。

人活著的時候沒辦法,所以等人死了後,往往他們的夫人會強烈要求在做殮妝時,把她們丈夫的體毛給去掉。”

“為了好看?”

“不,我覺得純粹是為了泄憤。”

“這樣的愛情,真是令人羨慕。”

“誰叫一般都是先生比太太先走呢?”瑪麗嬸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而且還有些男人就喜歡找比自己年輕很多的夫人,死後保不住體毛的倒還算是好的,有恨意有埋怨至少還意味著在乎,那種丈夫死後帶著情夫一起來參加丈夫哀悼會的,我們都見過很多了。”

不忙且親戚都在市裏的話,人死到舉辦哀悼會下葬,其實也就三天時間。

“所以我就不再相信愛情了。”羅恩說到。

“你的那位療養院的小護工呢?”卡倫問道。

“天呐,不要提她,我的心早已因她碎了一地。”

“沒約出來?記得你想約她看電影來著。”

“約出來了,我們一起看了六場電影。”

“爆米花吃了麽?”卡倫問道。

“我們互相把對方十根手指都舔得幹幹凈凈,而且每次看完電影都會因為療養院關門了,為了照顧她,得陪著她去小旅館開房間休息。”

“這不是很好麽?”卡倫將噴燈放下,開始用刀刮豬頭,“電影也看了,事情也做了,你沒打算向她求婚麽?”

“我向她保證以後我不再喝酒了,也不再打牌了,好好工作,把收入都交給她來管理,她很感動。”

“然後呢?”

“然後在我準備向她求婚的前一天,療養院裏一個將要出院的寓公老頭向她表白了,她答應了。”

“哦,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誰說不是呢,我為此傷心了好久,我居然被一個老頭給競爭下去了。”

“不,羅恩,把你競爭下去的是寓公。”

“嗯,也對,但我的未婚妻,就這樣離我而去。”

“換個角度想想,人家的未婚妻在結婚前與你看了這麽多次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