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2章 邦尼兔送過來的人

前任警衛的背影在環山公路上漸行漸遠,最終以林三酒的視力,也看不見他了。涼風在天空下無聲地湧過,留下一山山的綠樹植叢沙沙搖曳;她打了個戰,這才回過神來,好像某種咒語忽然被解除了。

在她剛才一直不出聲盯著“電梯男”的那幾分鐘裏,他也一直在著了迷地似的看著手裏的吊墜。

其實沒有什麽好看的——那畢竟是現實,而不是電視劇,沒有人會剪掉沉悶多余的鏡頭。好幾分鐘裏,那個形容枯槁的女人只是倚在電梯門上一動不動,唯有電梯屏幕上的數字仍然在不斷往上升:24690、24691……前任警衛卻看得興致勃勃,還忍不住介紹了幾句電梯副本的規則,簡直像比賽評論員在介紹球員的歷史一樣。

當二人準備分別的時候,林三酒打量著那一張臉,認真考慮了幾秒要不要殺了他。

就在那個時候,前任警衛與她對視了一眼,忽然說了一句“雖然不如那個副本可怕,不過我們剛才在醫院電梯裏也真險啊,是吧?”,隨即將吊墜扔回了衣領裏——他的神態既不輕松,也不凝重,好像只是平平常常地聊幾句天氣。

“好了,我該走了,謝謝你送我一路。”他又加了一句。

念頭被打斷了,林三酒此時說不出一句話作回應,也點不下去頭,只能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他揮手彎腰地告別,轉身走向公路遠方,很快就從目光盡頭消失了影子。

……就算他不看那個副本裏發生的事情,它們仍然在發生。那些在電梯裏死去的人,和戰力一般的前任警衛沒有任何關系;他不僅沒有下手害過誰,在醫院電梯裏甚至還救了他們一次。

但是林三酒還是頭一回,對某個與己無害而有恩的人動了殺心。

末日世界裏也有這一點好處:在約束、同理心和人性都漸漸泯滅的地方,要解決潛在問題,最粗暴幹脆的辦法就是殺掉帶來問題的人——力量容許了最大程度的傲慢。

唯一一個扯著她、不讓她動手的,就是她腦海裏試圖講理的那一個細微聲音了:這個人真做了什麽該死的事嗎?那是一條人命……她又有什麽資格決定拿不拿走一條人命?

等她也掉過頭往回走的時候,林三酒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不管換作是誰,聽了剛才一番話,恐怕都會立刻動手的,甚至黑澤忌也不會例外;宮道一大概對已經“壞了”的人毫無興趣,而禮包從一開始就不會讓他活著。

只有她……也只有在她面前,前任警衛才終於露出了幾分本色,吐出了幾句實話,又放心大膽地走了。

“你幹嘛這種臉?”

波西米亞沖她跑了上來,一停步子,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她的感覺或許比不上前任警衛,但也足夠靈敏了,轉頭往空蕩蕩的公路遠方看了幾眼,冷不丁地說:“你如果不喜歡那樣的人,殺了就是了,有什麽好喪氣的?”

“沒什麽……你一直保持這樣吧,別變。”

林三酒握了握她的手,在波西米亞“你是不是在諷刺我”的小聲咕噥裏,朝前面那個凝立的黑影走了過去。

這條高速公路在大熊市西邊十幾裏外,就陷進了群山裏。走在寂靜無人的路上,不管往哪兒看,淡灰天空下都是一片無邊無盡的山勢起伏、郁郁蔥蔥。說來也怪,人類痕跡越少的地方,此刻反而讓人越安心;在公路邊上挑了一個能眺望深綠山谷的好位子之後,林三酒就拿出了帳篷。

“你東西怎麽這麽全,”波西米亞四腳著地,鉆進一個橙色帳篷裏又鉆出來,“我要這個!啊,當然,如果大人您沒意見的話……”

人偶師當然沒有意見——他等著兩人打好帳篷,堆好火堆之後,才慢悠悠地拿出了自己的紮營道具。無數板材、支架、繩索和布料一被堆在地上,頓時像一地大蜘蛛似的,全都活了過來,迅速在不遠處架出了一個“二樓”。從沒有合攏的深黑色簾布裏望進去,還能隱約看見一張寬大松軟的床。

“你……還有多的嗎?”

林三酒從帳篷布裏探出頭,都能感覺到自己屁股下的地面硬得人發慌。

對於這份妄想,人偶師只報以一聲冷笑,就消失在了簾布後面。

等一切都安頓好、記下了紮營點的位置以後,林三酒就得重新出發,準備返回大熊市了。她原本還指望著波西米亞能陪自己一起走,沒想到後者在lava和人偶師之間掂量了一下,天平居然還是倒向了人偶師,只給了她倆字“不去”。

再次一個人上路,感覺十分不適應——林三酒回頭看了好幾次,直到營地的影子越來越小,才終於不再回頭了。

這一去,就是足足兩天的工夫。她在大熊市外的公路上轉了好幾圈,想辦法發出了不少信號,也遠遠與一些lava玩家喊過話,不過好像誰都沒有見過這兒有一只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