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2章 頭上有人

此刻的五十帆意識不清,器官齊全,在綜合醫院裏簡直就是第一等的稀缺商品,就像狗屎能招蒼蠅一樣,有人來搶實在不稀奇——那黑影卷起五十帆,就像一道風似的朝前方沖了出去。林三酒在拔步追上去之前,先極快地以眼角掃了一下身後的鴉江;後者依舊握著兩個“手柄”站在原地,正眯著眼睛朝五十帆被擄走的方向張望,面上好像泛起了一絲驚奇。

他看見什麽了?

林三酒一轉頭緊咬著那黑影沖出去,等她瞧清楚的時候,自己也不由一愣,腳步都慢了下來:“誒,這個難道是……?”

不用她追得多緊,那個黑影也在這個時候意識到了不對勁,踉踉蹌蹌地停了下來。他反手摸了摸背上的五十帆,一把將其扯了下來摜在地上,目光直愣愣的,一雙發黃的渾濁眼珠都瞪圓了:“這、這不是我姐!”

那當然不是他姐。

拖把被他扔在地上時,臟兮兮的拖把布像頭發似的在空中晃蕩出一道弧線,配上一張畫著簡單五官的白紙,看起來好像還真有點兒委屈的表情。木杆“咚”一聲敲在地上時,包在衣服裏的東西頓時全都散落了一地。

鴉江在後方遙遙地嘆了一口氣。

剛才在出發之前,林三酒好說歹說,總算是讓他放棄了一根拖把——據說凡是用過一次的拖把,就不能再反復利用了。雖然心疼,鴉江還是給拖把套上了五十帆的衣服、塞進去了一只枕頭充當身體,最後又加上了一層【喜劇常見橋段】,才將這個“五十帆”交給了林三酒。否則以她現在的體力,光扛鴉江就要費不少勁了,遑論還要再加上一個十歲小孩的重量?

“我姐人呢?”

年紀或許還不到被稱為“老頭兒”的地步,但這人的醜可真是當仁不讓。他臉上的面皮、肌肉、五官,都像是一起對生活失去了希望似的,垂垮挎地從面骨上墜下來,好像夏日烈陽下奄奄一息的冰淇淋。美人多少都有共通之處,醜人醜起來卻各有出奇,林三酒看了他幾眼,覺得他兩個鼓囊囊的眼袋簡直像是隨時都要被漲破皮膚似的,叫人不忍多看。

“原來五十帆真的不是一個小孩子了?”鴉江抱著大腿,挪了幾步過來,喃喃地自言自語道——看來他剛才也想到了同一處,對衛刑生出了同樣的懷疑。

此時十字路口四周的交戰聲、喝罵聲越發沸騰喧囂,差點將他的聲音淹沒過去了;林三酒側耳一聽,隱約間從一片亂局中捕捉到了許多似乎與背叛、陰謀和騙局有關的只言片語。

“衛刑沒有騙我們?”她兀自有些不敢相信,剛才猶如陰雲一般真實的疑慮感,仍沉沉地停在腦海裏,壓在神經上。但是眼前的事實,也像暴雪後的第一縷陽光,正逐漸融開了堅冰:“你……你真是五十帆的弟弟?”

這個問題的答案自然是不言自明的。腫眼袋和五十帆一樣身體齊全;此刻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轉,似乎並不畏懼眼下一對二的局面,也不急著走,反而張開鯰魚般肥肥厚厚、往外凸出的嘴,朝二人質問道:“我姐姐呢?你們藏到哪裏去了?”

同樣是叫一聲“姐姐”,禮包的聲音像是山澗清風,他的卻像是油炸食品吃多了喉嚨裏老是黏著一口痰。

在回答他之前,林三酒先四下看了看。她的目光與鴉江一撞,彼此臉上都多了幾分窘迫和疑惑:“你……你剛才幹嘛打我手?”

“你不是要來拉我嗎?”鴉江比她還尷尬些。

“我不拉你你走得動嗎?”

“人人自危的時候,你老惦記著幫我幹什麽?”鴉江的尷尬漸漸變成了理直氣壯,“這不是很可疑麽?”

面對這種理論,林三酒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我幫你還幫出錯了!”

兩人一時誰都顧不上一旁眼巴巴等回答的醜老頭兒;鴉江按著自己太陽穴,揉了揉:“等等等等,我感覺你剛才確實很可疑,比現在可疑多了。你現在……是怎麽回事?有【消除疑心】之類的物品嗎?”

“我還想問你怎麽回事呢!噢,剛才的衛刑也很可疑,”林三酒想起來了,“她不肯把後背對著我們,還見機就跑……”

“廢話,”

頭頂高墻上傳來了衛刑幹脆利落的回答,二人擡頭一看,卻哪兒也看不見她的影子:“我突然想到,我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和五十帆串通好的?萬一你們根本不是新人,就是為了設陷阱圈我怎麽辦?”

“我們和她串通好,怎麽還會和你一起把她關在——”

說到這兒,林三酒硬生生打斷了自己,迅速瞥了一眼醜老頭。他似乎也沒奢望她會這麽輕輕松松說溜了嘴,只是分了一分神,迅速又將注意力放在了搜尋衛刑上——對他來說,好像一個衛刑就比他們二人加一起的威脅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