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復得
那把匕首是他從私庫裏親自挑出來的, 原本這樣用於女兒家防身的匕首庫裏就沒有多少,又多是鑲金嵌玉的,有些俗氣, 他費了點功夫才挑了這麽一把。
皇帝還記得自己賜蕭沁瓷這把匕首時的光景,因為蕭沁瓷用來威脅他的銀簪殺傷力不夠, 所以皇帝玩笑似的賞了這把匕首給她,讓她用來防身,可說是防身,蕭沁瓷在宮裏哪裏會有遭遇不測的時候,即便是要威脅皇帝憑這一把小小的匕首也是不夠的。
譬如後來,他輕易地就奪過了蕭沁瓷藏在袖中的匕首,又在不久前把它還了回去。
匕首上還有斑斑血跡,已然幹涸成了烏黑的顏色。
誰的血?
死者。
皇帝似乎被刀柄上那顆明珠晃了眼, 又似乎被這兩個字眼驚得有一瞬茫然。
梁安也被駭得面色煞白, 顫著聲問:“嚴統領,什麽死者?”
嚴統領不知道這把匕首的來歷, 也沒見過,但金吾衛的人發現了匕首上不起眼的地方戳著禦制的印記,這才疑心是個涉及宮禁的大案, 讓人將東西上達天聽, 眼下看來似乎確實是件了不得的案子。
他將此事前因後果一一道來:“今夜宵禁過後, 金吾衛在城中巡防, 結果聽見了打鬥聲, 隨後趕去時在一處小巷中發現了死者的屍體,死者男, 三十歲上下,身上有打鬥過的痕跡, 致命傷在頸部,兇器正是這把匕首。”他不知自己方才簡短的死者兩字造成了多大的沖擊,面無表情地說完。
“唉呀,嚴統領,你真是……”一聽到死者是男的梁安便輕抒了一口氣,不是蕭沁瓷就好,輕聲抱怨一句,也是說給座上的天子聽的,隨即他又是一愣,這也不見得就是好消息,畢竟蕭沁瓷的匕首怎麽會成為殺人的兇器,倘若殺人的是蕭沁瓷……他忙不叠去看天子,“陛下——”
分明是六月的天,殿裏卻如寒霜過境,涼得厲害。
梁安背上出了一層冷汗,暗暗保佑蕭沁瓷可別出什麽事。
“死者的身份可知道?”皇帝問。
“尚未,他身上沒有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但是衣服布料都很普通,還隨身攜帶兵器,身份存疑。”
“兇手抓到了嗎?”天子語氣聽不出端倪。
“尚未,金吾衛已經報給了京兆府和大理寺,要他們協同調查了。”嚴統領道,“不過兇手跑不遠,城門封閉,死者遇害的地方又是宣陽坊,坊中所住皆是顯貴,這匕首又顯見的與宮中有關……所以,臣以為——”長安宵禁已有所松動,在各坊市內也有商鋪徹夜開門,尤其是在宣陽坊等地,官員若深夜下值也是常有的事。
皇帝猝然打斷他:“你說這人是在宣陽坊遇害的?”
梁安也是一愣,還在琢磨著宣陽坊,那不是蕭府舊宅的所在嗎?他們上元節時才去過的,怪道他覺得奇怪。
嚴統領並不意外皇帝最先關注的是這個:“是。”宣陽坊內多是達官顯貴,每家每戶都有護院,若往這個方向去查也不失為一個線索。
“陛下,這把匕首是宮中所造,還請陛下讓人查一查這把匕首是何人所有,也好憑此追查真兇。”
皇帝已經從座上起身:“不必查了,這把匕首是朕賜給蕭娘子的。”他沒有多言,轉而道,“朕要親自去一趟。”
嚴統領一愣,他完全沒有想過這樁命案還和今夜失蹤的那位夫人有關系,但細思之下又覺得合情合理。
皇帝往外走,沉了語氣:“吩咐下去,倘若發現兇手是個年輕女子,不許傷她。”
……
今夜宣陽坊戒嚴,初時是金吾衛挨家上門告知坊中發生了一起命案,兇手現在在逃,請各家配合調查,後來便有兵士來報,說是發現了嫌犯的蹤跡。
他們趕到一處小巷,巷子盡頭種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樹枝正好延伸過左右兩邊的矮墻。衛兵執火高舉讓他們擡頭看樹葉上留下的一點零星血跡,那點血痕被蹭在了葉子上,若非搜查得仔細,還真不太容易注意到。
“這兩邊是誰家的宅子?”為首的金吾衛中郎將問,這處巷子也十分隱蔽,除了巷中種了一棵大樹外,兩邊的院墻裏也可見郁郁蔥蔥的樹冠越過墻頂,似乎是花園一類的地方。
“右邊是褚禦史家的,至於左邊……”衛兵已經遣人去前門問過了,“原來是英國公府,不過現在好像已經成了私宅。”
“私宅?”中郎將皺眉,“裏面有人住?”
他們夜禁長安,英國公府敗落之後沒聽說又把它賞賜給了旁人,這裏面住的是什麽人?
中郎將調轉馬頭,道:“去前門,進去搜查,你們去旁邊褚禦史家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