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沖了個熱水澡出來後,道裏安終於找回了丟失的理智,頭也沒那麽痛了。他甚至可以一邊聽馬格門迪在通訊裏教訓他,一邊冷靜地處理自己手關節上的擦傷。

“你這一次實在是太過分了,那孩子差一點就沒了性命!道裏安,我承認自己沒能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但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聽話的好孩子,所以我給了你想要的一切,但你是怎麽報答我的?在研究所裏殺人嗎?!”

道裏安胡亂地將酒精倒在傷口上,惹來一陣沸騰的刺痛,他昂著脖子咬緊牙關:“他,侮辱,我和媽媽。”

“那也不應該用這種暴力的手段!”馬格門迪似乎嘆了口氣,“他受了很大的刺激。他的副手在昨晚被人魚引誘,主動打開電網跳入了觀察水箱,結果自然成為了人魚的口中餐。而凱登就是第一個發現者,他被那滿池子的鮮血和殘肢嚇破了膽。”

那又怎麽樣?把所有研究員都變成實驗品,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

不過現在的道裏安非常清醒,他不打算跟馬格門迪做無意義的爭論,他只專注於給手纏繃帶,隨意“嗯哼”了一聲。

“道裏安,不要敷衍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私底下做的那些小動作,爸爸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再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我會考慮把你的那條可愛小人魚轉讓給別人!”

“你敢!”哪怕道裏安一直在克制自己的脾氣,他的怒火還是在瞬間被點燃了。

聽見道裏安的反應,從容和愉快又回到了馬格門迪的語氣裏:“這跟膽量無關,我的孩子,我正有做此事的權力。在休息間好好反省吧。”

道裏安用力把繃帶卷和個人終端摔在床上。

“Fuck!”

他氣得在房間裏轉了好幾個圈。

不不不,那老東西的目的就是要激怒我,好再看我出醜。

道裏安把潮濕的頭發全部掀到腦後,他迅速打開行李箱,在看見了箱子裏的牛皮封面的日記本後,情緒頓時穩定了許多。

他舒了一口氣,拿著那本日記靠坐在床上。

是的,他把母親的日記偷走了,而且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被發現,否則伊萬諾娃就該來質問他了。

也許,伊萬諾娃永遠也不會發現自己丟了日記本,道裏安敢打賭,她不會打開櫃子,正如同她不會想再重溫當年的回憶。

這恐怕也是她這麽多年來一直把自己關在禱告室的緣故——上帝只是幌子,她真正的懺悔對象是這本日記,以及在日記裏再一次死去的約翰。

老實說,道裏安對約翰沒有感情,也不至於看到一本日記就要憤怒地替他報仇,只是這本日記充滿了太多混沌的神秘元素,道裏安無法形容看完日記後內心的巨大震撼,他甚至能夠共情伊萬諾娃的崩潰。

只有一個念頭是唯一清晰的,那就是——馬格門迪應該下地獄。

伊萬諾娃也許並不無辜,但馬格門迪必須下地獄!

道裏安握著手裏的日記,像握著通關的鑰匙。

道裏安很清楚,它只能在最合適的時候出現,如果現在就當做武器亮出來,它就只是一攤廢紙而已,不會產生任何作用,也不會被任何人相信。因此,它只能作雪崩前的最後一片雪花,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道裏安起身從抽屜裏取出約翰的人魚日志,將它和伊萬諾娃的日記放在一起,現在它們組合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只不過故事的前半段還屬於科學唯物主義範疇,後半段則完全淪為了恐怖故事。

沒有人會在日記裏做太多語言修飾,道裏安相信伊萬諾娃寫下的就是她看見的事實,如果她當時精神狀態良好的話。

可這樣一來,羅賓鎮奇怪的流行病,醫院裏詭異的治療方法,約翰的異狀,他失蹤的屍體,恰巧出現的人魚遺骸……這些現象都無法用科學解釋,難道真的要道裏安相信這對夫妻在采訪中說的“鬼話”嗎?

“當時我們三個就在房間裏商量接下來的調研計劃,因為我們在這個小鎮住了幾乎兩年,我們采訪了當地的居民,考察了地貌和水域,甚至出海在船上度過了大半個月,結果一無所獲,我認為是時候放棄了,不過約翰卻勸我們堅持……當晚下著暴雨,天空時不時劃過一道閃電,沒人注意那扇窗戶,直到人魚破窗而入撲向伊萬諾娃……上帝啊當時我真的嚇壞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做,差點被人魚殺了,幸好有約翰,他朝人魚開了一槍,他們撕打在一起,一片混亂,接著他就被人魚擄走了,只留下滿地鮮血……”

這是馬格門迪在采訪裏的原話,是他一邊用帕子抹眼淚一邊嘟囔出來的,道裏安忍著反胃看了好幾遍。

這段話裏充滿了疑點,任何有哪怕一丁點理智的人都不會相信這段話,可偏偏那具人魚的屍體出現了,成為了這段離奇故事裏最強的佐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