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阿刻索夫人將一杯冒著熱氣的蜂蜜茶放在道裏安面前的茶幾上,她又露出了那種母親般的眼神,擔憂地看著道裏安:“你最近還好嗎?你很久沒有來疏導室了,這當然是件好事,我只是想問一問。”

這可不是一個心理醫生對病人該有的口吻,不過道裏安也並非病人的角色,他知道他們現在的對話更像是朋友間的問候。

“我很好,但是,為什麽?”道裏安的腦袋裏很快地閃過今早起床時的混亂,不過這實在算不上什麽,他注意到了阿刻索夫人臉上不同尋常的憂慮。

“雖然我不應該透露這些信息,但我聽說你也是人魚研究小組的一員不是嗎?”阿刻索夫人問。

“是的,西爾維,我指我的那條人魚……不,不是他的問題,是馬格門迪。”道裏安嘆氣,他咽下一口蜂蜜茶,向阿刻索夫人復述了最近的遭遇,話題全部圍繞著自己的繼父。

“所以人魚呢?除了你繼父的阻撓,你的研究順利嗎?”阿刻索夫人又問,她今天出奇地沒有就親子問題安撫一下道裏安。

“還算順利,他似乎和其他幾只人魚不太一樣,他很聽話,也沒有顯露出太多的攻擊性,我收集到了很多數據。”道裏安察覺到了她話裏的某些暗示,但事實就是如此,他輕松地聳了聳肩,他目前的困擾和人魚並不相幹。

然而阿刻索夫人的臉色並沒有變得更輕松,道裏安觀察到她的眉頭依然皺著。

“那很好,我該祝你順利,不過我更想叫你小心點,你的其他幾位同僚,都或多或少出了一些精神問題。”阿刻索夫人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威茲德姆當然是最明顯的那個,但在他之前,哦上帝啊,我真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說這個……”

道裏安認真地盯著她:“我之前聽說很多人魚研究室的助手提出了退出申請,我以為他們只是害怕人魚的攻擊。”

阿刻索夫人緩緩搖頭,她現在看上去像是獨自承受著家庭重大變故的母親,猶豫著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的孩子:“不止這個,就是這一周,陸續有一些人到我這兒說自己不太對勁,他們出現了幻覺,無法正常休息,精神狀況變得很糟糕,而這些人全部來自人魚研究小組。不過這些信息是絕對保密的,對外只是說他們害怕被人魚攻擊。”

道裏安想到了什麽,他開始像只刺猬豎起身上的尖刺,他問阿刻索夫人:“馬格門迪知道這件事嗎?”

“當然。”阿刻索夫人凝重地點頭,“但他並沒有采取任何措施對不對?也沒有在會議上提醒你們這一點。”

果然是這樣。

道裏安的憤怒在聚集。

怪不得要停止信息分享。

如果人魚有某種特殊的催眠力量,能對敵人進行精神攻擊,馬格門迪知道這一點,卻依舊要求實驗繼續,那麽這場研究的實驗品就不止是人魚了,所有參與其中的研究員包括助手,所有人,都是試探人魚的實驗品。

這是第一次道裏安離開心理疏導室時心情比來時更加糟糕,但焦慮和不安並不會有助於解決問題,道裏安在路上有了點想法。

現在正是午餐時間,道裏安用個人終端向弗林奇教授發出了通訊請求。

弗林奇是同威茲德姆一樣德高望重的老家夥,如果道裏安能把他拉到自己的陣營裏,對於反抗馬格門迪的陰謀會增加不少勝算。

半小時後,道裏安和弗林奇教授一同坐在了餐廳的角落裏,他們似乎都不太餓,道裏安只點了一份三明治和紅茶,而弗林奇只要了一塊幹麥餅。

“所以你想問什麽?你該知道出於那位的要求,我不能透露給你任何關於人魚的信息。”弗林奇教授是個消瘦的中年男性,非常瘦,以至於看起來他的身體只由骨頭和幹癟的皮膚構成。

道裏安仔細打量著他,這位教授的精神問題雖然沒有威茲德姆嚴重,但從他那老鼠般謹慎防備周圍的眼神來看,恐怕他也病得不清,但他自己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我不是問這個……你還好嗎教授?也許我可以請你喝一杯熱紅茶。”

道裏安試圖讓他放松下來,現在整個餐廳裏加上他們倆也只有五個人,而且其他人離得非常遠,弗林奇沒必要這樣警惕。

“我的時間有限,年輕人。”弗林奇並不買他的賬。

“好吧,我只是有些疑問。”道裏安琢磨著措辭,“明明是同一個研究小組,實驗對象又都是人魚,我們難道不應該彼此共享信息嗎?好吧,如果真要保密,那我認為我們的實驗數據也不應該提交給馬格門迪,這畢竟是我們自己冒著生命危險得到的成果不是嗎?”

弗林奇大口啃食幹麥餅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神經質般盯著道裏安,忽然問他:“你聽說過格銳特大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