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決鬥

先前, 漢中王氏族人另並親眾不乏有人遊蕩在外,但借由吳玥等人號召,俱已集結, 此時正在寺院正門與韋家的人僵持。一名韋氏族人匆匆入內,語氣中不乏提醒:“門外聚集諸多王氏子弟, 各執兵械, 人數是我家數倍啊。”

那名族人如此說也是替韋光擔心,先鬧事的是自家,一旦情形不利, 對方人多勢眾,韋家不僅討不到便宜, 還要吃虧。

然而韋光卻冷笑一聲:“王門劣子,我父親為其替死刀下, 如今我唯求裁以公正,為父親正名。即便離開此地立死於王門刀槍之下, 我也絕無遺憾。嵇紹濺血,惠帝猶哀, 我父子二人俱喪王門之手, 也能讓世人看清這些衣冠豺狼的嘴臉。”

陸昭原本對這場結果注定的鬧戲不感興趣,但是聽聞韋光的發言,卻覺得相比於韋崇, 韋光的資質堪稱出類拔萃。韋光執劍,看似兇神惡煞,不死不休, 但說的每一句話都踩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他很明白自己不是來殺人泄憤的, 而是向王門謀求補償的。韋氏一門勢力雖不足以與王門抗衡,但若占領了道德的制高點, 便可以引來想踩在漢中王氏身上上位的人,借其力來達成自己的政治訴求。立死在王門刀下這種話,也就拿來說說,皇家禁苑,怎麽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就算是漢中王氏自己,也要顧及影響,不可能真的下場和他開打。

“住手!”大殿外,一個身影疾行而入,乃是韋寬。他身為光祿勛執掌宮苑門籍,原本並不出席這場集會。然而此時大批王門子弟要求入上林苑,又有諸多賓客匆匆離開,言談中不乏說他包庇子弟執械行兇。韋寬也意識到出了問題,待族人通報後,不由得大驚。

韋寬入內先向太子行禮,起身時便看到了立在太子身側的陸昭,對這個始作俑者忿忿惡視一眼。此時韋寬心中已是格外意欲,兒子備選帝婿,這是一件關乎世祚的大事,但是自己的兒子和侄子竟如此禁不住挑唆,跑到這裏來滋事。

早先便有親信告訴他兒子韋崇已獲悉韋鐘離之死的一些內情,但是這種家族紛爭根本不該在這樣公開的場合談論,事後兩家人私下和解即可。如今他身擔宮殿門籍的重任,而佛殿裏又湧入了這麽多不該出現的閑雜之人,且鬧事者還是自家子侄,於公於私,他都難逃罪責。

“臣請護送殿下出寺。”韋寬按捺住心中的煩躁後,也意識到當務之急是把太子移出旋渦中心。如此一來,這場亂事就是世家自己內部的事,朝廷也不好再置喙。

元澈卻笑了笑:“寺內紛亂,有人陳冤,孤身擔遴選駙馬之責,也應當過問此事。”

韋寬聽罷也知此事已很難不讓朝廷介入,遂轉身對韋光道:“彥輝,這是皇家林苑,你在這裏行此事,要置我家於何地啊?”

韋寬面對韋光,便拿出了長輩教育子侄的態度。韋鐘離乃是他堂弟,其身死略陽,原因為何,本身就是一筆糊塗賬。即便真的是王澤所害,兩家的恩怨也未到他要替堂弟這一房出頭的地步。如今韋光不僅連累家族,還會害自己以失職之罪論處,他也實在不能淡然。

韋寬說完又將韋崇一把拉出人群,嚴厲道:“你受奸人挑唆至此,犯下大錯,還不快向太子認罪。”

所謂背人語妻,當面教子,韋寬也不想讓自己兒子被人留下一個輕浮急躁的印象,準備訓斥完畢後趕緊打發出苑,眾人也不會在意。

然而韋光卻忽然跪地,泣淚陳言:“叔父,這不關君蘭的事。家父替王門而死,我早先便有耳聞,如今已經證實,自不能無動於衷。我知叔父系以宮苑重任,此番願承擔一切罪責。但無論如何,今日必要與王門賊子斷個明白,刀林火海,我自一人當之,絕不連累堂兄備選帝婿之事。”

韋寬見侄兒言辭悲愴,亦是不忍。但如今形勢,已非單單備選帝婿一節。大殿內太子在此,三公九卿在此,王門勢大,強爭未必從情。京畿政局方才安穩,他家已獲利頗多,備受矚目,一旦踏錯,便有可能身名俱敗。

韋寬不由得勸道:“彥輝純孝,眾人皆知。但今日乃是皇帝陛下宴請賓客,太子殿下亦在此處,何必一人向隅使得滿座不歡。彥輝此事,大可等來日朝堂論斷。”

韋光自喪父後,多有失恃之嘆,如今聽罷叔父所言,更覺齒冷,神色頹敗。他若今日作罷,那麽來日以此訴求則更不可能成功。僚屬本為鞭下吏,替主官受過而死,在世人眼中並非什麽冤情。況且今日一旦讓王氏父子離開上林苑,以漢中王氏勢力又怎能無所作為。屆時或修改卷宗,或與幾家達成合謀,這些層面的手段,以韋家現在的實力是根本無力還擊的。

見韋光閉口不言,韋寬趕緊命周圍在場的子弟將韋光拉下去,除去他手中的長劍,而後向太子等人拱手謝罪:“家門癡兒,徒負烈氣,讓殿下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