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祭祀

蒼松縣既下, 大軍仍需修整,因連著四五日都無事。西郊祭祀的詔令,元澈已以皇太子名義發出, 另加有太子印璽、尚書印,特意尋錦帛裝裱好, 才命人送到北鎮去。

自蒼松往北鎮並不難走, 渡了河水東奔祖歷,隨後繼續往東北直行便是了。又過了幾日,派去查蒼松縣令詐降一事的人回來了, 入內後向元澈稟報道:“都探問過了。蒼松縣縣令曹蒙恩是杜真的親家,想著武威太後到底是先帝發妻, 又無謀反實跡,如今重病在身, 因此便與杜家合謀要投降殿下,或許殿下一時善念, 可以饒得他們性命。故而曹蒙恩先寫了降表,也是為杜家打個前哨。”

“但因杜家先前得罪了涼州本土派, 又殺了上官弘一家, 上官弘不知從哪裏跑了出來,連夜潛入涼王宮進言。如今杜真反倒被杜太後下令賜了鴆酒,杜氏參與者皆死, 曹蒙恩也被殺於蒼松縣,那一日出戰戰死的縣令並非曹蒙恩,而是涼王的一個家將。”

元澈嘆了口氣:“既然這樣, 後面的倒也不必去查了。”說話間, 他忽想起西郊的事,旋即拿起筆來, 書信一封,隨後交給那人道,“去金城,直接找玉京宮府庫的管事,讓他們找出一套涼王妃的章服出來。”說完又從閣子裏取出一封詔書,“帶上這個一起,去北鎮,直接交給北海公。對了,莫要讓謝尚書知道。”

交待完諸多瑣事後,元澈便出營帳散心,迎面竟撞上魏鈺庭。自張沐死後,魏鈺庭甚少見元澈開懷,此時也不由得疑惑問:“殿下何故笑得這樣開心?”

元澈直徑走過去半個身子才意識到魏鈺庭正問自己,旋即扭過頭笑言:“前幾日出門被一只鼯子絆著了,後來鼯子又回來陪不是。”

魏鈺庭聽得雲裏霧裏,卻見元澈眉眼間盡是溫柔,大抵也能猜出所為何人,呆了半晌擡頭時元澈早已走遠,不由得遙遙喊著提醒:“殿下,所謂深山藏虎豹,甕草生鼪鼯,必得深察,有鼯則必有鼪啊。”

只見元澈並不停步,只招了招手道:“魏卿果然知我,鼪鼯同遊,蓬藋柱宇,今雖不能同遊,來日必共柱宇。”說完也不待魏鈺庭反駁,徑自騎馬與馮讓巡營去了。

幾日後的金城玉京宮,王濟聽到親信匯報玉京宮府庫取涼王妃章服一事,嘆了一口氣道:“不必告訴大尚書了。”

歷史車輪碾過平民百姓的身軀時,世家大族也不免泥沙俱下。力不足者,終究會被淘汰掉。

西郊祭祀日期既定,北海公府方面也有了較為詳細的安排。由於帝族十姓近幾十年多有亡跡,如今尋得七個體面人物竟不得齊全,仍少一名。後來北海公府長史又與陸昭等人商議,遂推了有鮮卑血統的祝悅頂替。更何況北面還有羌胡雜居,有著祝家的名頭,十分吃得開。

但因祝悅是白身,陸昭少不得去請問彭通,對方倒是爽快地直接給了南涼州別駕的征辟書過來,如今祝悅一躍已成了官位最高的七姓之首。

經由此事,彭通與陸昭的默契已不必多言。原本南涼州的州別駕未定,給了祝悅也算是給自己人,而北海公那邊也相當於給足了面子。按照台中目前正商討的安撫事宜,北鎮或要重效漢法,分出一部分來立朔方郡。如此一來,同時有著西郊祭祀背景與漢人背景的祝悅已經是最好的人選。

而原本彭通所擔心南涼州別駕日後會威脅到自己長子承接刺史之位,現在也因祝悅朔方郡守的前景而變得頗為順心。即便日後祝悅離開,還有新別駕補任,但這期間少說也要有三年時間,那時候自己的長子早有資歷接棒了。

經此布局,以彭家、陸家、祝家為聯合圍繞雍州的西北網絡已經基本形成。即便現在行台仍是以漢中王氏謝氏聯盟與關隴世族二分相抗,但是在未來行台歸都,中樞的話語權一大部分將回歸於西北。

此時陸昭已在會客室內見到了上官弘,上官弘早已不復當年任國相時的意氣風發,喪妻之痛,喪子之恨,都化作一道道蒼老的騰紋。

上官弘見陸昭剛要下拜,卻見陸昭已攔下他,反而自己下拜道:“當年恩公救命,沒齒難忘,只是我在金城,不能得見恩公親謝,今日必全以禮。”

上官弘也是老淚縱橫:“當年娘子向我索要快馬,於我而言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如今多虧娘子與車騎將軍遣人一路護送我,才得見涼王,報此血仇。”

陸昭道:“救命之恩吾之所報,不過萬一。此次西行,上官相國也是辛苦,不妨在驛館多住上些時日。只是現在風頭正緊,相國若要為官,只怕還要等上些時日。”

“不必了。”上官弘道,“我如今家破人亡,也無眷戀,不過等死而已。”

陸昭也不知再如何安慰老者,只得允諾其供養終老。過了許久陸昭才試探問道:“那蒼松縣戰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