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疑心

正月初四中宵,近京畿驍騎營奉旨,由郡縣兵協助,合圍灞城驛站及城池,於驛站內搜獲出本應在吳國的前朝玉璽。五皇子元洸不允入都,就地幽禁於驛館,而陳燦投入廷尉詔獄。對於這枚印璽的以此種方式出現,魏帝一封手詔投向建鄴,下令徹查。

長安宮城東門外有兩坊之地,是為宮城內的大監,以及高位女官所設立的居所。劉炳這一日不上夜,回到了住處,此時雲岫正立在正堂一側等他。

劉炳見了人,滿面堆笑道:“娘子放心,事情都妥當了。陳燦已經入獄,五皇子還在灞城圈著,陛下震怒啊。”

雲岫斂身一拜道:“婢子先向您道賀了,賀您得升正監。”

“哪裏。”劉炳連忙擺手,“多虧得了你們郡主的助力。”

雲岫道:“劉正監言重了。您是見過大風浪的人,這些在您眼裏,還不都是小把戲。”

劉炳深知陸昭手段,因此真心褒揚道:“郡主能以陛下喪母之痛切入,借機發軔,使陛下動了惻隱之心,我這邊才能有所施為。”

雲岫只言不敢當,又將心中的疑慮說出:“只是這次陛下為何這麽快知道了玉璽失竊的事?”

劉炳皺了皺眉,他心中亦有擔憂,所幸將自己的安排告訴了雲岫:“這次陛下是從繡衣禦史處拿到的消息,得知玉璽出了事。他們這麽快就查到了灞城驛站,只怕你沿途皆有人跟隨。我已經讓人在永巷尋了個剛死的女屍,讓人擡進驛館替了你。這幾日你不要再出門,明日便會有宮裏的人來領你。靖國公府這邊,雖然繡衣屬要插手,但宮裏也要親自安排侍奉的人。陛下到底念著情,把老吳王封了靖國公,等納降禮一過,就接進京來。造府的事已經安排下去了,中間少說還有一兩年。你好生在宮裏做活計,莫言多言,繡衣屬遍地耳目。到時候派回國公府,你和你們郡主便可團聚了。”

雲岫聽完,連忙跪下叩謝:“婢子多謝正監回護,也替郡主謝正監費心周全。婢子必會將此事告訴郡主,不虧待了您。”

是個聰明伶俐的婢女,主人也教得好。劉炳一笑道:“不過是舉手之勞,日後你們都在京中居住,靖國公又領京兆尹的職,少不得還有些走動,來日方長。”

此時,建鄴城中尚不知北面的消息,元澈對城防與宮防做了最後的調整。連著幾日,北方世族王、崔兩家並未有任何新的表態,說明玉璽並不在他們手中。而相比北人,南人最近的頻繁動作倒是令人矚目。

如今請求南歸的所有上表,雖然均已被駁回,但南方各家對局勢都有了共同的認知,不欲太子插手地方利益。因此返鄉的情緒一直未曾消除,南人與地方宗族的聯絡愈發的頻繁。大量的財貨一時間難以從建鄴帶出,因此南人又與有著交通優勢的部分北人頻頻接頭。而對於蘊寶閣盜賊一事,沈家居然遣沈彥之去顧府詢問。而顧府之後便以家主生病為由,緊閉府門,不再與外界來往。

泠雪軒內,元澈聽到這個消息後,不由得啞然一笑,沒想到沈澄譽這般按捺不住。於是他對馮讓道:“先前圍在顧家的兵,就先撤了吧。”

馮讓有些驚訝:“殿下反倒不疑顧家了?”

元澈放下手中的筆,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沈家若真懷疑是顧家派的盜賊,大可暗地裏遣個小廝去問,何必派沈彥之,反倒惹人矚目。況且顧氏看似家大業大,顧孟州威望是南人之首,但到底子嗣上薄弱了些,重孫輩堪堪幾人。派強盜奪玉璽這種事情,就是奔著江東自立去的。他顧家即便拿了玉璽,回到江東另立新君也好,自立也好,這麽幾個子孫也守不住。最後無論是被其他世家吞並,還是被魏國擺平,顧家的結果就只有誅族,太不上算。”

馮讓也明白了,輕笑一聲:“呵,這沈家是想撇了顧家單幹啊。”

“倒也不全然是這樣。”元澈想了想道,“說到底,顧家還是有幾代人的威望和恩惠在,顧老還活著呢。沈家這麽做,無非是讓我們懷疑顧家有所圖謀,逼我們對顧家下手。屆時顧老獨木難支,必然會向沈家求救,沈家借此機會可獲得巨大聲望,從而一躍成為南方世族魁首。”

但沈家所做的一切,皆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陸家曾經將前朝玉璽所在的位置告訴過沈家。可元澈不明白陸家為何要這麽做,確切的說他不明白陸昭為何要這樣做。

陸昭現在儼然是陸家嫡支與南方世族的唯一對接人,這個位置,陸家處理得很是微妙。以陸昭的能力,足以把控南方各族的態度,處理好彼此間的利益。然而一旦有任何閃失,陸昭亦能以個人身份一力承擔,不連累家族,而失去一個在室女,對於任何一個世族來說,都不會損傷根本。